少女見書桌上有封文書尚未收起來,便滿是恭敬地捧起來仔細看了看,誠懇地讚了:“哎呀!先生這字寫得真是……又黑又亮,一個是一個的。”
殷師爺忍俊不禁,“噗”一聲,將剛喝到嘴裏的茶水都噴了出來。
少女見了,低了低頭,一臉無辜地問:“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殷師爺笑著連連擺手。
他那一手漂亮的行書,一直是同僚們臨摹學習的模板,無論上司還是刑部上官都交口稱讚,聽過的讚美之詞多不勝數,不過像今日這樣的恭維,卻還是第一次聽到,他不禁笑問:“不知,姑娘可會寫字?”
少女驕傲地點點頭,“我會寫自己的名字!”
殷師爺連忙在書桌上鋪開紙和筆,“不知姑娘可否一展墨寶?”
見少女一臉茫然,他連忙補充道:“就請姑娘寫下自己的名字,讓在下瞻仰瞻仰。”
“不用讚揚,我寫得很難看。”少女顯然誤會了“瞻仰”的意思,不過,她也並不怯場,隨手抓起筆比劃了半晌,在宣紙上寫下了兩個歪歪斜斜的大字。
殷師爺對著那兩個字研究了好久,才勉強辨認出是“秀秀”兩字。
少女在一旁羞赧地解釋,“我以前都是用燒火棍在地上寫,第一次用這種軟筆,還真有些不習慣,怎麼也寫不好,讓先生見笑了。”
“已經寫得很不錯了。”殷師爺笑,“你其實很有天賦,就缺個老師好好教你。”
少女神情一黯,“我爹娘都說,女娃不用讀書識字,會做家務女紅就夠了。”
“讀書識字也是女孩子的基本修養啊!”殷師爺拈須笑了,“你叫秀秀?給我倒杯拜師茶,我就教你讀書寫字。”
“真的?”秀秀大喜過望,連忙倒了杯茶捧到殷師爺麵前,屈膝跪了下去,“秀秀願意拜先生為師,望先生收下我這個女弟子吧!”
殷師爺忙笑著將她扶起,接過茶淺淺抿了一口,然後坐到書桌前,抬手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指著那兩個字,對秀秀道:“殷達,這就是先生的名字。你先照著這兩個字寫。先生還有點公務尚未處理完,等你寫好了我再看。”
“多謝老師!”秀秀拿起紙和筆,去另一張桌上臨摹著練起來。
殷師爺在書桌前坐下,為明日的判決書做最後的潤色。
但,不知為何,他的心思始終無法專注到文書上,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瞄向一旁的秀秀。
平心而論,殷師爺其實並不像他外表看起來那麼老,四十多歲的男人,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為了謀生不得不丟下妻兒客居金陵,雖然有青樓可以偶爾解乏,但那些風塵女子,又怎麼能真正解除內心的孤獨和寂寞?
秀秀的突然出現,讓他心裏漾出一絲漣漪,他不禁在想,這或許是上蒼送給我的禮物吧?
若能將秀秀留在身邊,那古人夢想中的“紅袖添香夜讀書”的境界,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按捺不住心猿意馬,他匆匆將判決書收了起來,然後踱到秀秀身後,望著她的背影暗中盤算:如果在金陵娶一房小妾,幫自己打點日常生活,豈不美哉?
“老師,你看我寫得怎樣?”秀秀突然回過頭,將殷師爺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