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兒自己仍是不大出門。
她從旁邊零零碎碎的話裏邊知道了,以前的蘭花兒也是不大出門的,安靜帶點兒怯弱的女娃娃。許是阿公阿母走得早,養成了敏感纖細的性子。不討人喜歡,卻是惹人憐的。
正好,慢慢來吧。
等她在家裏邊再待得久一些,回頭再說人都不認得了,也是尋常事。
小孩子麼,哪裏來這樣好的記性。到時候再將人都認一遍。
改變也得慢慢來,一下太著急,那就顯得怪了。
蘭花兒家原本就在村尾,經過的人都少,也就沒有人再到她門上來。
二月快到頭了的時候,才有個壯實的漢子拿肩膀上扛著的鋤頭敲了敲她家柵欄上的門。
蘭花兒在肚子裏頭吐槽:這敲門的方式可真特別。
卻還是迎了上去。
那壯實漢子看著很是有些兒臉熟,她卻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叫什麼名字。她便想,大概是打水的時候在村裏邊打過照麵的吧。
因為漢子的麵貌長得很是有些特色,五官輪廓顯得比村裏邊的人都要深一些,走路姿勢也不大一樣。
看著稀奇麼。
那漢子話並不多,一手壓著肩上扛著的鋤頭,一手提拎了一小捆用樹藤捆起來的木柴,越過柵欄就遞了進去。
蘭花兒趕緊伸手去接。
漢子就略皺了皺眉,將手上的柴往旁邊避了避,講:
“沉。”
他講話的時候腔調很奇怪,有種濃濃的鼻音在裏邊,並不像是村裏邊的土話,反而讓蘭花兒覺得有點像外國人的——這麼一想,連她自己都笑了。這深山裏邊的小村子,哪裏來的外國人?
蘭花兒沒法,聽他這樣一講,也跟著往旁閃了閃。
就看到那漢子甩手將柴往地上一丟,好大的一聲聲響,揚起了厚厚的塵土。
看他那副樣子,好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蘭花兒琢磨了一下,覺得自己好像應當該露出個習以為常的表情的。於是就淡定地點了點頭,又道了謝。
她偷偷看了那漢子的神色,卻看到那漢子看著她好像露出了點兒驚訝。她心裏頭便覺得壞了。難道人家其實跟蘭花兒並不熟,這是來賣柴的?
可那漢子並沒有講什麼,也沒有伸手要錢。隻是往院子裏頭掃了一眼。
看到院子裏邊的菜壟的時候,又略略露出了個驚訝的表情。
蘭花兒還以為他想講什麼呢。
結果他隻是又用鋤頭敲了敲柵欄,操著濃重的口音講:
“該下種。”
“是該開播萊菔的時候了麼?”
漢子就點點頭。又看了蘭花兒一眼,居然就這樣轉身走了。蘭花兒都還來不及開口再謝一聲,人早就走得沒影兒了。
他走路的姿勢讓蘭花兒看著總覺得哪裏不協調。
等人都走遠了,蘭花兒才忽然想起來——這人不就是騎手下地麼。
習慣了騎馬的人,下地走路的時候姿勢就是這樣怪怪的,好像有點兒羅圈腿的感覺。
那人身上還有點兒不自覺就流露出來的厲。
不是跑過鏢就是當過兵,唔,用大胤的話講就是出身行伍。蘭花兒這樣想。
卻是個好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