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花兒自覺身體已經好起來了,可家裏邊的人對著她的時候,總還是用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態
度,把她弄得都有些哭笑不得的。她不止一次地對那些人講,說自己已經好了,沒事兒了,可每次換來的還是旁人不相信的眼神,就好像她常常會撒謊一樣。
特別是臧狼,現在已經完全是把她當成是個玻璃娃娃一樣了。
原本臧狼就已經十分地護著她了,盡量不讓她做事的。要不是蘭花兒自己覺得不做事實在說不過去,臧狼可真就把家裏邊所有事情都搶過去做了。
現在倒好,有了楊郎中的支持,臧狼更加是把蘭花兒當成個病人一樣看待。
偶爾蘭花兒要有個什麼抗議的,臧狼就十分認真地講,“先生講,不能讓小娘子累著,也不能碰涼水。”
蘭花兒被這群人搞得哭笑不得的,“什麼累著啊。你瞧我現在像是累著的模樣麼,我今兒連抹布都沒碰著,菜你總歸得讓我燒吧。昨兒燒飯的就是小蝶,我不是說什麼……就是小蝶那手藝,還是過兩年再來灶間幫忙吧。”
臧狼跟著呆了一下,這倒是他沒辦法反駁的。昨天晚上因為大家都擔心蘭花兒會不會還難受的,根本就不讓她到灶間去。而臧狼是個隻會煮粥的,其他人更是沒有做過這種活兒,燒晚飯的重任一下子就落到了小蝶肩上。
小蝶做出來的飯——該怎麼形容呢——如果一定要讓蘭花兒說的話,至少小蝶做的飯菜還挺安全的,不會把人吃出毛病了。不過,要用安全來形容一個人的廚藝的話,那味道就可想而知了。
臧狼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同意了讓蘭花兒重新接受燒飯這個活計。不過,他馬上又補充了一句,“菜我來洗。”
“你洗你洗,要是你高興,碗都歸你洗了。”蘭花兒歎了口氣,也隻能妥協了。
平日人家家裏邊都是大家搶著偷懶,偏偏她家的勤快得很,個頂個地搶著幹活兒,讓她閑得骨頭都軟了。可惜現在家裏邊實在是沒什麼可忙的,偷偷在後院裏頭種點兒菜,還不敢種多了,生怕會被人看到了然後哄搶的。這屋子也就這麼大,想要多點兒地方打掃衛生都沒有。
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以後,從家裏邊找出來了一些狗蛋用剩下來的草紙,又撿了根灶頭燒剩的木炭,自己在紙上比劃著做了個簡陋的日曆。沒有弄得很仔細,隻是隨意記錄一下日子罷了。每一天在紙上劃一道杠,好記住過去的日子。
改花和趙木棉到鎮上去已經有好些天了。
村子外頭那些災民從剛開始的猶豫,漸漸變得傾向於離開坳子村,到鎮上去看看。
坳子村裏邊已經找不到什麼吃的了,而他們這些人,總歸還是想要活下去的。到了鎮上,就是沒有開倉,至少在鎮上乞討,也應該能多得一點兒吃的。
而且說不定還能走得更遠,走到大城裏邊去。
要說是在平常的日子裏的話,沒有什麼人願意離開自己的家鄉。這些畢竟都是有著小農思想的農民,也沒有見過什麼大場麵,真要讓他們走到外邊去,就是身上帶著錢銀,也還是害怕得緊的,何況是現在這個樣子。
可也正因為是現在這樣,這些人才又鼓起了勇氣。畢竟,不走出去的話,他們就沒有活路了。
晚上閑聊的時候,長梧捎帶著把這話題引了出來,說是外頭的災民已經商量著要不要一同走到鎮上去。實在不行,再合夥兒到城裏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生路。楊郎中也在旁邊證實了這個消息。
他們倆都是常常跟災民打交道的,在這坳子村裏邊,可再沒有人比他們要清楚災民的動向了。
“城裏啊……”蘭花兒忍不住朝著城鎮的方向望了一眼,盡管她根本不可能看到什麼。
說起城裏的話題,讓她想起在洪災以前到城裏邊去了的柳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之前他就是想要回村子,估摸著也做不到,畢竟路上還堵著咧。現在通往鎮上的山道是通了,可他人也不知道在哪裏。
蘭花兒雖然沒有想著要和柳生怎麼樣,可畢竟是個相熟的人,突然想起來,也不由得有些感歎。
她知道柳生家裏邊被災民給搶過了,這會兒日子難過得很,也不知道柳生什麼時候回來,會不會給家裏邊帶點兒什麼好的,或者——回來以後讓家裏邊的生活更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