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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袋裏裝著一摞的鈔票是剛從提款機裏取出來的。摸著，感覺得到溫度。
鈔票上的餘溫還沒有散盡，盧伯在臨別時說的話也仿佛還在耳邊。那時，盧伯從提款機裏取錢，轉
手交給他時說：“張程啊，我知道你是個重感情的人，也知道是個不服輸的人，但人活在世上，很多事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得了的。就想著是一樣你能幫她一時，幫不了他一世。況且你還年輕，還有自己的
路要走，別因為這些事耽擱了自己。”
盧伯憂心的話語還圍繞在耳邊。
“別為了這些事耽擱了自己”張程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呢？可就像盧伯說的，人生在世，有太多事
情不是自己不能左右的。就像早年張程的父母離了婚，張程被雙親遺棄在家裏，成為無人照料的孤兒；就像張守常重病，張程輟學，賣力氣掙錢卻不能挽救張守常的生命；就像張程不得不
忍著心裏的痛，一邊騙秦傾說自己過得很好，一邊在工地上為了還清債務而勞作。
不想這麼做，卻不得不這麼做。
一邊走一邊想，張程回過神來時已經走到街道邊。他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路邊的王梅，還有王梅看到
自己走來時那樣欣喜的眼神。
“這是三千塊，我能借到的就這麼多了。”走近了，張程從口袋裏掏出錢來把它交給王梅。
看張程把錢遞過來，王梅歡喜得伸出雙手正要去接。雙手伸到半空中，即將要接時王梅卻突然遲疑了。
看著張程伸直手把錢遞給她的動作，王梅的眼神逐漸變得柔軟，變得渙散。
很久了，王梅忘記自己是個母親已經很久了。說出來任誰都會感到訝異，眼前這個高大的幾分老做
的小夥子，就是她王梅的兒子。
時隔多年，望梅已經不記得自己當初離開家時的情形了。腦袋有關一家三口甜美而幸福的記憶，隨
著那一年她的棄家而走的腳步，帶著貪欲和無知一起走了。她知道自己落得今天這步田地並不值得人同
情，而真正值得同情的人，卻一直在受到傷害。
張程把錢往王梅的方向遞，自己不去看她，就是為了叫她拿了錢趕快走。她久久不接，令張程不
解。
“那去吧。”張程催促了一聲，把王梅從回憶中驚醒到現實中。現實往往是殘酷的，尤其是當錯誤已經
鑄成，且無法更改的時候，要麵對就更加困難了。看著張程遞過來的錢，好一會王梅才適應了虛幻到現實
的轉換，點點頭，竊竊把錢收下了。
感覺到手上一輕，知道王梅已經拿走了錢張程便不在多留。轉身便走。
“張……張程。”抬起腿的時候，然後忽然傳來了王梅的聲音。
聽過許多了，別人叫自己的名字，但從未有過一次讓張程有這樣奇怪的感覺。好多年了，第一次聽到自己的母
親叫自己的名字，感覺很生份，有點淒涼，甚至算得上一種嘲諷。
麵對嘲諷自己的人，張程從來不留情麵。他轉過身說話的語氣讓人覺得冷。“你還有事嗎？”張程
說。
手裏握著的錢還能感覺到溫度，而這份溫暖，卻不是錢能代替的。很多話湧到嘴邊，王梅張了張嘴卻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張程幾乎又要走時，王梅終於說話了。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王梅低著頭，輕聲問道。
王梅拿到錢，張程還以為王梅要得存進尺。但她突然這麼一問，問得好久張程愣了愣才回過神來。
心裏暖的，但張程卻是臉上冷冷的一笑，說：“不算好，但一定比你好。”
說完，張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得堅決，轉過身來眼裏卻是噙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