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序章 奇怪的孩子(3 / 3)

在我家門前的河水裏,顏色鮮豔的紅白鯉魚在水中嬉戲,讓水車之鄉名副其實的許多水車也在不停地旋轉。雖說在別的村子裏也有水車,但是在水車之鄉裏特別多,十分壯觀。我至今還記得有上流式、反轉式、下流式、中流式等許多水車種類。或許還有更多種我不知道的水車。這些水車承擔著搗米、磨麵,把人從單調無聊的繁重勞動中解放出來。

在這些水車中,又一架帶著金屬扇葉擋水板的大號水車是本町獨一無二的的發電用水車。從中得到的來之不易的電力隻用於驅動村裏公民館房頂上的喇叭,其他的用途是被倫理規定嚴令禁止的。

每天太陽馬上要落山的時候,都會從喇叭傳來同樣的旋律。曲子的名字叫《家路》,是由名叫德沃夏克的奇怪名字的作曲家在很久以前創作的交響樂的一部分。我從學校學來的歌詞大致是這樣的:

遠山外晚霞裏落日西西沉

青天上月漸明星星眨眼睛

今日事今日畢努力又用心

該休息也休息不要強打拚

放輕鬆舒心靈快快莫猶豫

夕陽好黃昏妙享受這美景

享受這美景

黑暗中夜晚裏篝火燃燒起

跳不定閃不停火焰晃不已

仿佛是邀請你沉入夢鄉裏

甜甜夢濃濃情安寧又溫馨

火兒暖心兒靜嘴角留笑意

快快來愉快地沉入夢鄉裏

沉入夢鄉裏

隻要聽到《家路》的旋律,在郊外遊玩嬉戲的孩子們是必須一起回家的。所以,一想到這首曲子,腦海中條件反射般的就浮現出了黃昏的場景。夕陽下的街道、在沙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的鬆林、如鏡一般的水田的倒映著深灰色天空,如鏡一般的水田和紅蜻蜓群。不過在這之中令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從山丘上遠眺的天邊的火燒雲。

閉上雙眼,又一個場景浮現。那大概是夏末秋初的時候吧,天氣漸漸開始變涼了。

“不得不回去了呢。”不知是誰如此說道。

仔細聽的話,確實隱隱約約從風中傳來《家路》的旋律。

“那就是平手咯!”

覺話音剛落,孩子們就從隱蔽的地方出來,三五成群的走了過來。

大家都是些八歲到十一歲的小孩子,一大早就一直在進行搶地盤的遊戲。就像是冬天打雪仗的擴展,孩子們分成兩個隊伍,互相爭奪各自的陣地,最後隻要將對方在陣地最後豎著的旗幟奪走就算獲得了勝利。那天,我們隊在開場就犯了嚴重的錯誤,幾乎落到了敗局已定的境地。

“太狡猾了。就差一點我們隊就贏了呀!”

真理亞有些不樂意了。那個女孩皮膚比別人都要白淨,淺色的眼睛大而美麗。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頭紅發,散發出奪目的異彩。

“你們趕快投降啦!”

“就是就是,明明就是我們這邊占優。”

迫於真理亞的壓力,良如此說道。真理亞此時已經有了女王大人的氣場。

“為什麼我們就非得頭像不可呢?”我心頭火起,反問道。

“我們這邊可是占了優勢呢!”良不厭其煩的重申著。

“不過,旗子還沒被你們搶走呀。”我看了覺一眼。

“平局。”覺嚴肅的宣布。

“覺你是我們隊的吧?為啥要幫著他們講話呢?”真理亞質問覺。

“因為規則就是這樣的啊,已經到太陽下山的時間了,誰都沒辦法的吧。”

“這不是還沒下山嗎?”

“不要強詞奪理了,隻是從山丘上看還沒下山而已。”我忍住怒火,和真理亞理論。

雖說是平時很合得來的至交,但是這個時候的她顯得令人十分惱火。

“呐……必須回去了。”麗子擔心地說。

“聽到《家路》就不得不回家了呀。”

“所以說,你們頭像不就好了嘛!”良重複了真理亞的話。

“你們都適可而止一點啦!喂,裁判們!”覺著急地呼喚瞬。

瞬和另一個人離人群稍遠,都站在正站在山丘上眺望景色。在他們身邊,鬥牛犬“昴”安靜地坐著。

“什麼?”瞬稍慢一拍回了頭。而另一個人仍舊不動聲色。

“什麼什麼呀。既然是裁判的話就正經的說‘平局’。”

“那,今天平局。”瞬說完,看了眼身邊的孩子,又把目光轉向了遠處的景色。而另一個人有一下沒一下的逗弄著鬥牛犬“昂”。

“我們要回去了。”麗子他們這麼說著,一個接一個的下了山。因為他們必須乘船才能回去。

“等一下啦。遊戲明明還沒結束呢。”

“回家去。要是一直呆在外麵,貓怪會出現的。”

真理亞他們雖然露出了不滿的表情,但遊戲不得不就這麼結束了。

“早季,我們也回去吧。”覺對我這麼說,我卻向瞬那邊走去。我沒有和另一個孩子說話,雖然對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還不回去嗎?”

“嗯,這就走。”

他雖然這麼說,但是仍像著了迷似的依舊望著風景。他身邊的另一個人也像是如此。

“在看什麼呢?”

“喂——說了回去的!”從身後傳來覺焦急的聲音。瞬默默地指著遠方的景色。

“那裏,看得到嗎?”

“什麼?”

瞬手指的地方大概是遠處黃金之鄉中水田和森林的交界處。

“你看,蓑白。”

我們從小就被教導眼睛比什麼都重要,拜其所賜,我們的視力都很好。那個時候,在數百米開外夕陽下光影交錯的田埂上能清楚看到移動的白影。

“真的哎!”

“什麼呀。蓑白什麼的有沒有多稀奇。”平時一直很冷靜的覺的聲音不知為何透出了不耐煩的味道。“是啊,沒有什麼稀奇的。”他身邊不遠處的那個人說出了第一句話。真是奇怪的孩子。

但是,我卻動不了了,也不想動。

蓑白以蝸牛爬的速度從田埂爬下來,橫穿草地,最後消失在森林中。這段時間裏,我雖然眼睛一直盯著蓑白看,心思卻全放在身邊的瞬上。但是,另一個人的形象也似有似無的出現在我的心裏。

那時我還不懂心中的感情是什麼,隻是與瞬站在一起眺望著被暮色下的鄉村,我的心中便盈滿甜蜜得說不出的情感,以及那有些異樣,亦或是迷惑不清的感覺,對那個如今已經離開我的人的感覺。

莫非這也是被捏造的記憶嗎?把幾個相似的記憶混合起來加以改寫,再加上名為感傷的調料……

即便真的如此,這個場景對於我而言依然有著特別的意義。這是我住在一切都遵守著正確的秩序、我們對於未來沒有感受到絲毫不安的,完美無瑕的世界裏居住的那個時代裏最後的回憶。

於是,初戀的回憶在今天仍然閃耀著如夕陽般的光輝。即便在那時不久之後,一切都被深不見底的虛無和悲傷所吞噬。以及那個但是覺得奇怪的孩子,似有似無的奇怪的感覺的孩子。如今卻消失不見,無法知曉那個曾經奇怪的孩子是否真的存在。

(向原著致敬!!!!求收藏,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