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褪去,暴雨來襲。街邊小販慌作一團,不顧雨水抽打笨拙地收拾各自的攤子,他們都烙印成一個符號,逃兵。在塔塔尼亞崇尚自由與生命的前提下,逃兵沒有那麼嚴重,他們認為害怕死亡是一件懦弱的事情,人之常情,卻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
一位上了年紀的婦女手忙腳亂,太過雜亂的日用品被狂風掛地七零八落。老婦人臃腫的身材使她的動作顯得更加緩慢,不斷彎腰拾物讓她累的大口喘著粗氣。就算此時風雨交加,老婦人也不得不癱坐在滿是泥濘的路邊,靜待著這場鬧劇的前奏結束,無可奈何。她捂住自己寬碩的胸口,雙腳不停地在地上摩擦。
無人相助。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魚販子倚靠在老舊的梁木椅上,靜靜地觀看著老婦人的“獨角戲”。忙活一天的他,美美地嘬了一口之前在豬肉攤上花二十銀幣換來的豬大骨。
魚販子停下手中的忙活,看了菜販子一眼。
“噢,我好像說反了。但我發誓,我每次朝你看時你永遠是這副苦瓜臉,很影響人的心情啊!”
菜販子彎著腰從自己搭建的頂棚下鑽了出來,臉上掛著嘲弄的表情。這張頂棚老舊的麵目全非,像是一塊紅色與黑色混雜在一起的抹布,頂棚周圍的褶皺繡有奇怪的標誌。
“不得不說,這塊頂棚和你真配。”
“我也不記得這塊抹布是啥時候被我掛上去的了,但它還真管用,你看你的塑料頂棚都被吹的亂七八糟到處都是,我跟你說,不要一味地追求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不忘初心,多學學我,你也有可能成為像我這麼優秀的人……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魚販子顯然沒有心思聽他的敦敦教誨,他在頂棚下伸出布滿老繭的手試圖感受出是否還在下雨。他視力不太好,十七八歲時的瘋狂給他落下了這種毛病,近在咫尺的東西在他眼裏反而更加難以辨認,這也成了菜販子口中的老梗,菜販子管他叫老花眼,盡管這個男人才三十出頭。
這場暴雨轉瞬即逝,動作迅速地像個雷厲風行的老兵,遠邊青山的虛影映襯在魚販子漆黑如夜的瞳孔裏,他慢條斯理地將殺魚用的匕首用身後古式房簷墜流下的雨水清洗,栗色的眸子注視著匕首上反射的銀光,如同清泉般甘冽。他隻是把匕首倒握對著雨水衝洗,血水伴隨匕首刀刃上的雜質一同流向地口,被衝往世界各地。
菜販子叉著腳倚靠在木頭支柱上,發出刺耳的腐朽聲,他一直等待著夕陽下降到自己可以平視的角度。夕陽的血色灑滿這個高挑又懶散的身影,像個沐浴聖光的混蛋。他總是習慣在這個時間放空自己,給自己足夠的時間目送夕陽的隕落。集市的喧鬧已經結束,嘈雜的交談聲、牲畜聲、叫賣聲此刻化為塵埃,各自去往風的方向。也隻有在這個時刻,魚販子能夠獲得難得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