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輯 夢想從來不卑微
或許,他的夢想隻能停留在幻想的美好世界中,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因為正是那些可能一生也實現不了的夢想,才讓他有了拚搏的力量,帶著回報母愛的心願,一步一步艱難卻執著地行走在人生的道路上。
8個人的希望錄像文|一路開花
我的希望是想確定因為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才使這個世界變得好了一些。——林肯
這八個人,第一次麵對鏡頭,顯得有些拘謹。
談及希望這兩個字時,他們會有點害羞,有點恍惚,甚至躲閃鏡頭。
她,河南人,住在北京清河,每天淩晨三點起床,五點趕到北影廠門口攤煎餅,一攤就是七年。風雨無阻。她希望有更多人來買點煎餅,這樣,她就可以多賺幾塊錢,讓念書的孩子吃好點。
他,58歲,沒有老伴,無兒無女,在公園做了五年的綠化工。他每天的飯菜就是饅頭蘿卜白菜粉絲……偶爾,他可以攢起一堆易拉罐,賺點小錢。他希望每個星期都能吃上兩次肉,不管豬肉還是牛肉。
他,18歲,成績一般,高中畢業之後,也許隻能上個大專。他趁暑假出來當了兩個月的保安,每天站在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指揮交通。他希望能在學校裏好好表現,將來當個公司的小職員。
他有點胖,三十來歲,是個出租車司機,每一次大班要連續不停地開18個小時的車,跟女朋友一周才能見上一次。情況好的時候,每個月交完租金,還能剩下3000塊錢。他不知道還能做點什麼。他希望一個月能好好休息兩天,希望自己的女朋友能夠理解他。
他,20歲,成天穿個紅色的T恤溜達在北京的天橋上和小區裏發廣告。不管大雪還是暴曬,他都得一直站著,一直跟來往的人說“您好,麻煩您看看”。每當遭遇白眼和嗬斥的時候,他心裏會很難受。他是個外鄉人,沒辦法,隻能這麼糊口。他希望能找一個穩定點的工作,不再讓家人擔心。
他是簋街上的一個賣唱歌手,吉他是每天晚上唯一的夥伴。他的收入要看當天的運氣和客人的心情。有時碰上小混混,唱了半天,一分錢拿不到不算,還得請他們喝紮啤酒。他希望,人們能給賣唱歌手多一點尊重和支持。
他是一個應屆大學畢業生,24歲,來北京投了200多份簡曆,仍然沒有找到工作。《北京人才市場報》是他每天必看的報紙。他仍然在投簡曆,仍然在各大招聘中心徘徊。他希望能盡快找到一份工作,不管幹什麼,最好明天就能找到。
他是個裸婚族,二十五歲,上個月兒子剛出生。一家三口,住在十五平米的房子裏。他是個送水工,他希望每天能多送點水。500桶,1000桶,甚至更多,他都沒有問題。送完一桶水,他可以提成兩毛錢。很多時候,都是從沒有電梯房的一樓搬上六樓。問他累不累,他笑笑:“男人的肩膀硬得很。”
這是真實的八個人。他們在楊嘉鬆的《我希望我的希望不再隻是希望》裏,他們的每一張臉都鐫刻著未來,他們活在這個平凡的世界裏。
他們都沒有絕望,我們有什麼理由放棄希望?
載於《讀者》
他們都是平凡的人,每天全力以付的維護著自己的夢。生活是什麼呢,恐怕這就是了。
夢想從來不卑微文|李紅都
世上最快樂的事,不過於為夢想奮鬥——蘇格拉底
他的噩夢是從三歲那年開始的。
那天,母親終於從親友們“貴人行遲”的安慰聲中省悟過來。抱著渾身癱軟的他坐上火車直奔省城的兒科醫院。大夫無情的診斷打碎了母親最後一絲希望,“重度腦癱,像這種情況目前尚無康複的前例。”母親抱著他,哭了個天昏地暗。丈夫說:“把他送福利院吧,我們再生一個。”她不依,為此丈夫和她翻了臉,一紙離婚證,從此與她成了陌路。
為了照顧他的生活,並有足夠時間帶他看病,母親辭去了工作,帶他住進了福利院。好心的院長在福利院後勤部給她安排了一份洗衣做飯的工作。讓她得以邊工作邊照顧他。
8歲那年,他終於站了起來,但他的四肢並不聽從大腦的指揮:他的十指痙攣地扭曲著不能並攏,腿也笨拙得邁不出直線,用“張牙舞爪”來形容他走路的樣子,倒真有些生動形象……
雖然走路的樣子不雅觀,但總算能獨自站立行走了。母親多少感到一絲欣慰。隻是,他的情況太特殊,盡管早已過了上學的年齡,卻沒有一家學校願意接收。
母親找來別的小孩子用過的小學課本,用有限的文化教他學習拚音和漢字。他歪著臉口齒不清地叫她:“老——師——”她看著他明亮的眼眸,笑成了一朵花,轉過身,卻飛速地用手背擦去眼角溢出來的淚花。
18歲那年,縣殘聯推薦他和另外幾位重度殘疾人參加市殘聯舉辦的殘疾人職業技能培訓班。首次接觸電腦的他,一下子被電腦中變幻莫測又精美異常的圖案迷住了。
他決心攻下軟件知識,便報名參加了電腦初級班的學習。教室裏,輔導他的老師甚至有些不忍心看他,因為他的雙手嚴重扭曲,每在電腦上敲打一個字,全身都要跟著一起使勁。嚐試了多次,他依然不能像常人一樣將十指準確地放在鍵盤上完成盲打的訓練,他隻好用兩個大拇指輪流著擊打鍵盤,艱難地完成了打字的訓練。
電腦班結業後,他開始想辦法用有限的電腦知識找工作,但是,麵對他這樣一個路都走不穩,手指也不靈活的重殘者,沒有單位敢接收。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唇上已長出細密的“絨毛”,卻仍靠頭發花白的母親在福利院給人洗衣做飯賺到的幾百元工資生存,他恨自己沒用。
他想死,母親說:“我現在除了你,什麼也沒有了,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他拉著母親的手,號啕大哭。
哭過後。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既然沒人要咱,咱就自個兒給自個兒打工。”
母親嚇了一跳,摸了摸他的頭,不是發燒了吧?他忍著淚,拚命調整好不聽話的表情肌,給了母親一個微笑……
捧起一位好心人送的《photoshop CS教材》,他在別人淘汰下來的電腦上一點點地摸索。
一年後,他已能用“二指禪”熟練地在電腦上設計各類平麵廣告。他對設計近乎癡迷的熱愛打動了每一位認識他的人。母親也動心了——也許行動不便的他真的適合走這條路呢。
在母親拚盡全力的努力和社會上幾位愛心人士的幫助下,一家小小的廣告公司成立了。他是老板,也是員工。不懂電腦的母親,是他的業務聯係人,同時也是他的保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在這間租來的民房改造成的小公司中,臨街的那間“門麵房”就是他的“經理辦公室”,裏麵的一間是他和母親的臥室兼廚房。
身體的殘障加上他與社會接觸麵的局限。生意很冷清,常來光臨的客戶多是周圍了解並同情他們母子生活的居民。
空閑時候。他最喜歡的事便是和母親一起憧憬未來:他的業務在不斷發展;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在人生路上成為他的伴侶,輔助他成就更大的事業,買下一套不大也不小的房子容納他們純美的愛情:母親終於苦盡甘來,穿著漂亮時尚的衣裳,戴著珠寶項鏈,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買什麼,都買得起。
母親疼愛地看著他,笑而不語。曾經,她以為他能走路、能自己吃飯、能依靠她微薄的薪水生存下去,她便很欣慰。不承想,他居然能用這麼嚴重的殘疾之軀,走上自強自立的路。在母親心中,無論他是怎樣的殘疾,他都是她心裏最棒的孩子。
兩年後,他的業務水平日漸完善,但生意仍然時好時差,生活僅夠維持樸素的日常生活。妻子和房子,對目前的他來說,仍是個遙遠的夢想。
在這個流光溢彩的城市中,他們無疑是掙紮在社會底層的小人物,重度的身體殘障更是給他的生活刻上了卑微的烙印。但是,他們的夢想卻從來不卑微。
或許,他的夢想隻能停留在幻想的美好世界中,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因為正是那些可能一生也實現不了的夢想,才讓他有了拚搏的力量,帶著回報母愛的心願,一步一步艱難卻執著地行走在人生的道路上。
載於《意林.原創版》
人一生該有兩樣東西值得仰望:頭頂燦爛的星空和心中堅定的信仰。無論路有多遠,機會有多迷茫,在值得堅持的時候不要把時間都用來低落了,去相信,去孤單,去愛去恨去浪費,去闖去夢去後悔。沒有人可以拯救你,就像沒有人打敗你一樣!
落於信紙上的悠然時光文|冷焰
友誼是靈魂的結合,這個結合是可以離異的,這是兩個敏感,正直的人之間心照不宣的契約。?—— 伏爾泰
十五歲
顧小安咧著嘴巴朝我擠眉弄眼地拉手風琴時,我剛滿十五歲。他身穿一件素白的疊領條紋襯衫,懷抱一架古舊的手風琴,迎風拉得嗚嗚作響。
我看著那一整塊鑲嵌在按鈕與琴鍵中間,被拉伸閉合的扇片,總想起田野上空,天際深處的流雲。它們像極了這些蒼白的扇片,自甘情願地讓天空的手掌拉扯著,偶然累了,便滾滾地從山的那頭順風卷來,呼嘯一場淋漓的汗雨。待陽光一來,它們又消泯在天際的深處,無蹤無影。
我說,顧小安,你去給我買杯綠茶吧。他便會停了音樂,從台階上“砰”地跳下來,呼哧呼哧地跑到學校門口給我帶回一杯清涼微苦的綠茶。
喝到見底時,我總喜歡扯住那根青綠的線,將茶包提出來,放在嘴巴裏使勁兒吸。每每這個時候,顧小安就會心疼地說,林曉菲,你別這樣,扔了算了,要是你喜歡吃,以後我還給你買。
他一說完,我就會扯斷那根青綠的細線,把茶包吐得老遠。其實,我並不喜歡喝綠茶,我最喜歡的是正午日光中大杯薄荷水。那種涼涼的微妙感覺,像碎裂的冰塊穿過身體。隻是,所有的飲料裏麵,惟獨綠茶杯會放茶包,惟獨這樣的茶包才能讓我放到嘴巴裏,換取顧小安的一絲心疼。
顧小安說喜歡我的時候,我的身體還沒有發育的跡象。我說,顧小安,我們現在隻是哥們兒,你要是真喜歡,就等我變成女人的時候再追求我吧。那時候,我才可以不顧一切地跟你牽手,走過川流不息的大街小巷。
顧小安說,好,林曉菲,你可要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啊。我用力點點頭後,顧小安欣喜若狂地跑進教室,把那架破舊的手風琴抱在懷裏,擠眉弄眼地問,說,你唱首歌兒,我給你伴奏。
我說,行,就那首十七歲那年的雨季吧。
十六歲
十六歲生日,顧小安送來一大包彩色的信紙和貼有郵票的信封。
他說,林曉菲,你可不能忘了我啊,要隨時給我寫信。還有,什麼時候你變成女人了,一定要記得告訴我。我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風起的十字路口,看他跟在他母親身後,上了一輛深黑的小車。後來,我就再沒見過顧小安。
幾日後,我坐在日光漫漫的秋千上,口渴了半天,仍然等不來顧小安時,我急急忙忙地才四處詢問顧小安的下落。後來,有朋友告訴我說,顧小安回北京去了,他在這裏沒有學籍檔案,最後一年半得回去跟著複習,參加高考。
我一個人買來綠茶杯,坐在破舊的秋千上,大口大口地往嘴巴裏灌,無人問津。最後,我扯住那條青綠的細線,將茶包放到口裏,拚命地咀嚼,咬碎,都不曾聽到顧小安心疼的聲音。那一刻,我才相信,顧小安是真回了北京。要不,他絕對不會這麼殘忍,眼睜睜地看著我一口口咬著茶包,苦到流淚,都躲在暗處無動於衷。
顧小安走後,手風琴有了新主人。因為那是學校裏的公共財產,學校不可能讓一個樂隊缺少風琴手。
新來的風琴手是個麵容清秀的男生。有些消瘦,眉宇間住滿了憂傷。他一次坐在秋千上練手風琴時,我主動過去和他搭訕了。
嘿,小子,你坐了我的位置。話一說完,我繼續把嘴巴貼在綠茶杯的吸管上,吸得吱吱作響。
他抱著手風琴,不說話,也不肯讓開。我把話又重複了一遍,他仍是沉默。於是,我終於爆發了,將一整杯的綠茶水都潑在他的手風琴上,一臉祥和地看著他手忙腳亂。他抱著手風琴一麵朝操場上走,一麵恨恨地說,你真是個潑婦,這秋千是你們家的嗎?
我說,對,這秋千就是我們家的,是我和顧小安的。他不說話了。我以為,他是讓顧小安的大名給嚇到了。畢竟,顧曾是一個多麼瀟灑飄逸的風琴手啊。學校裏,一定有很多人仰慕他的才華,亦有很多女生追求過他,隻是他從來不告訴我,怕我生氣罷了。
十六歲秋
那個不知名的男生又坐在秋千上拉琴了。我慢慢地走過去,出神地看著他。他身穿一件素白的疊領條紋襯衫,懷抱一架古舊的手風琴,迎風拉得嗚嗚作響。這樣的畫麵,好熟悉,好熟悉,彷佛在哪兒見過。
他見到是我之後,驚慌地站起身來。我說,你坐吧,我今天不為難你。他悻悻地坐下,抱著風琴。我問,你會彈十七歲那年的雨季嗎?他搖搖頭。我說,那麼難的曲子,以你的智商,我早想到不會。你還是去幫我買杯綠茶吧。
他擱下手風琴,從我手裏接過三個光亮的硬幣,片刻後,呼哧呼哧地端著一杯綠茶站到了我麵前。我躺在秋千上,恍然看到了顧小安的影子。
我把綠茶杯喝到見底,扯住青綠的細線,將茶包塞到嘴裏,猛烈地吸。他在一旁詫異地看著我,不言不語。我說,你該叫我停下,對我說,要是你喜歡,我以後還給你買。
他怔怔地看著我,仍舊沒說話。我的眼淚卻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他穿得再像顧小安,也始終不是那個懂得心疼我的顧小安。
而此刻,顧小安在做什麼呢?我在這個秋千上又長了半歲,還是沒能等到顧小安的來信。其實,我想要的,隻是一個關於顧小安的地址。我想告訴他,我快要成為女人了。因為,穿上舊日的連衣裙時,我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有了玲瓏的曲線。
次日,我接到了顧小安的來信,洋洋灑灑數千字,像一個有趣的短篇小說。看完信後,我將顧小安的地址記在了心裏。
午後,我買了碳素筆,坐在舊日顧小安拉琴的台階上給他寫信。當初他送我的那一大包信紙郵票終於派上用場。信中,我略帶矜持地跟顧小安說,我快要變成女人了。
信件投遞出去之後,我開始日日幻想,顧小安接到這封信件時的表情,是驚喜,訝異,還是不安?雖然,那是我們的約定,可誰知道,顧小安會不會改變主意。
我能去秋千上的時間越來越少。老師布置了許多做也做不完的習題,我開始習慣用顧小安的信紙打草稿。這樣,就會覺得自己理他很近很近。
寫下第一篇日記的時候,我開始有些討厭自己。因為我數來數去,發現日記裏出現的最多的名字,就是顧小安。興許,我真喜歡上了他。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我是要長大的,要成為亭亭玉立的女人的。到那時,顧小安一定會大張旗鼓地當眾向我示愛,那麼,我就可以牽著他頎長的手,與他一起走到白頭。
十七歲
我跟顧小安說,我已經不再想你了。因為,我長大了。
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因為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何顧小安再不給我回信了。難道,是因為那個久遠的承諾?抑或,他根本不曾喜歡過我?可不管怎樣,我總得為自己保持住僅剩的自尊。
我把顧小安給我買的信封郵票信紙,一同掛號郵給了他。我說,顧小安,我長成女人了,不過,我跟另外一個帥氣的男生談戀愛了。他每天都會給我買綠茶杯,我再不用可憐地吸茶包了。他也會拉手風琴,尤其是那首十七歲那年的雨季。請你,祝福我們吧。
其實,我告訴顧小安這些謊言,隻是想激怒他,告訴他,他再不做出任何表態,他將要永遠地失去已經長成女人的林曉菲了。很可惜,顧小安把我給忘了。
哭了整整一夜後,我發誓,一定要考上北京最好的大學,找一個比顧小安更懂得心疼我的男孩做男朋友,到時候,牽著他的手,到顧小安所在的地址漫遊。
十七歲夏
分數線剛下,顧小安便郵來了信件,又是洋洋灑灑幾千字。他說,林曉菲,你忘了你說過的話,你是個不講信用的小人。我之所以沒有給你回信,那是因為我母親已經發現我喜歡上你,想盡一切辦法不讓我給你回信。她說,除非我能考上大學,才能和你聯係。
看著顧小安慌亂的筆跡,我似乎能想象出他在寫這封信時的萬般焦急。隻是可惜,十七歲的我,已經沒了對顧小安的眷戀。即便,曾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回憶支撐著我和他的青春,可是,我不得不說,那是很久之前的事兒。
坐在破舊的秋千上,我終於有勇氣為自己買了一杯冰涼的薄荷水。那暖人心扉的綠,在碎裂的陽光下,像流水一樣來回跳動。
我跟顧小安說,幾十個日夜之前,在秋千上,有一個傻傻的女孩兒整日整日地端著杯綠茶等你回信,等你告訴他,你當初說的那些話,並不是騙她,等你心疼地說,要是你喜歡喝,以後我還給你買......
可是,不論怎樣的時光都無法回去。譬如,那個女孩兒等信時的無助和絕望。譬如,她已經無可避免地長成了女人。有些事兒,我們必然要去經曆。
填報誌願之時,我再沒了當初的怨恨和希冀。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向往過北京。之所以那樣想,那樣深刻地銘記,無非是要對自己的懵懂做一次深刻的證明。
握著那支曾給顧小安寫信的碳素筆,我一口氣填下了三所鄰省高校的代碼。窗外,那個不知名的男孩兒,又坐在秋千上拉起了手風琴。迎著風,嗚嗚地,我隱約聽出,那首歌的名字,叫做十七歲那年的雨季。
載於《中學生博覽》
十七歲那年的雨季,我們有共同的期許,也曾緊抱在一起…
花影深深上枝頭文|羅靜
暗戀最偉大的行為,是成全。你不愛我,但是我成全你。真正的暗戀,是一生的事業,不因他遠離你而放棄。沒有這種情操,不要輕言暗戀——張小嫻
暗戀之名
已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站在書房的窗口目送秦少楓。他哼著歡快的調子,從濃鬱的樹蔭深處走來。我認得他的腳步,急急地探出了腦袋。
這一次,他破天荒抬起了頭。我驚得茫然四顧,腦勺重重地撞在了窗欞上。我想,他一定看到我的狼狽樣了。
再次碰上秦少楓,我羞得無言以對。他蹲在學校門外的餐館旁,大口大口地吸著麵條。那狼吞虎咽的模樣,宛如逃荒的難民。
要不要吃麵條?我請客。他嘴裏嚼著麵條,含糊不清地問我。我不理會,搖搖頭,自顧著向前走。沒想到,看似斯文的秦少楓,竟然端著青花素白的大碗,奔至我的麵前,結結巴巴地說,麵條,麵條好吃呢,我問你沒聽見啊?
僵持了片刻,我莫名其妙地跟著秦少楓進了店鋪。他一麵鬼哭狼嚎地跟老板說來大碗麵條,一麵咣當咣當地將飯桌拖出去。
我嚇壞了,目瞪口呆。秦少楓,你不會是要在店外麵吃吧?他舔了舔嘴唇上的辣椒,惶惑地看著我,怎麼了?外麵多涼快啊!難道你不熱嗎?
我無言以對。結果,我和秦少楓在大街上吃麵條的緋聞,不到一個時辰,便傳遍了校園。有人說,秦少楓愛上了一個發育不健全的短發村姑。也有人說,秦少楓喜歡的是一個能吃大碗麵條的女生,呼啦呼啦,涕淚交加,不到五分鍾,便將整碗麵條吃得一幹二淨。
我在人群中暗笑。不知道,這些惱人的消息,秦少楓收到沒有。我想,他是知道的。作為學校風雲人物的他,怎會不知自己的行為所能造成的輿論動亂?
不過,從那以後,我再不用躲躲閃閃。每每秦少楓經過我的家門,我都會故作平靜地叫上一聲,嗨,麵條男孩!
他笑笑,眉宇間蕩漾著壞男孩的邪氣。心中暗戀的荷塘,瞬時灑滿了皎潔的月光。
撲朔迷離
秦少楓讓我給他補習功課的時候,夏天已過去了大半。他從褲兜裏掏出一支香煙,將那個青灰色的打火機按在牛仔褲上,刺啦一聲,紅藍的火苗騰躥而起。我一動不動地欣賞著整個流程。那壞孩子的氣息,像一包毒藥,迷倒了我。
我停頓了許久,還是說不出話來。不是我不願意幫秦少楓補習功課,而是,我不知道他提出這個要求的目的是什麼。對於家世顯赫的他來說,要請幾個成績優異的大學生做家教,簡直易如反掌。何必傷筋費神地來請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中學生?
正當我迷惑間,秦少楓將手遞到了我麵前。攤開,裏麵赫然是幾張鮮紅的人民幣和一筒薄荷味的綠箭口香糖。他懶懶地看著我說,姑娘,幫個忙吧,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哪,你就忍心看我一直墮落?錢你收著,口香糖你先吃著,有話,咱們慢慢說。
我被秦少楓的模樣逗樂了。我始終沒有把心裏的疑惑告訴他,我生怕,我一說,他就收回成命,另找了他人。對於我來說,重要的不是那筆可觀的補課費,而是能和秦少楓這個人在一起。
初進秦少楓的家門,心裏像揣了隻惴惴不安的兔子。他母親在沙發的那頭詢問,少楓,給你請了家教,為什麼不來上課?人家可是重點大學的高材生呢!
我不喜歡。我自己已經請了一個家教,雖然年輕,但人家有才學。文章寫得好,成績也是名列前茅。以後,由她教我課程好了。秦少楓說完,一把將我推到了他母親麵前。我慌張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幸好,他母親隻是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譬如成績,家庭住址等等。大體來說,她是滿意的。於是在最後,鄭重其事地對我說,我這個兒子,還要你好好輔導,不然的話,他隻能進廢品收購站去了!
我點點頭,心裏一片霧水。事情似乎發展得愈加撲朔迷離。我可以相信,秦少楓是出於可憐,雇傭我,想要幫助我。但為什麼,他不要高材生,轉而要我?我想不明白。
但我肯定,他絕對不是因為喜歡我。
真相大白
我終於明白,秦少楓之所以雇我的原因。他僅僅隻是想找一個能百分百守口如瓶的看門者。這樣,他便能在補課的時間裏,肆無忌憚地翻牆過壁,來去自如。
再三追問,秦少楓終於對我坦白。他每次出去,原來都是為了見另外一個女孩。據他描述,女孩有著修長的手指和烏黑的頭發,會彈貝多芬的鋼琴曲,會畫梵高的向日葵。我怔怔地聽著,心裏默默流淚。原來,我隻是他的擋箭牌。更或者,是他愛情的守護者。
我就這樣懦弱,而又盡忠職守地看護著他們的愛情。那女孩我見過,每每市裏的文藝大賽,都是她代表參加。她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樣素雅。阮小青。
秦少楓溜走的日子,我就一個人依靠著他的窗台,看窗外的花影,隨著陽光流瀉,慢慢地,悄無聲息地爬上牆壁來。夏末,隻要花影上了窗台,秦少楓就會從牆壁的那頭探出頭來,狡黠地看著我,張大了嘴巴示意,我家裏有沒有人?
我搖搖頭,他便扶牆一蹬,爬了上來。而後,便開始誇誇其談,他今天與阮小青的光輝浪漫史。偶然,聽著聽著,我會不自覺地想,我便是那讓他魂牽夢縈的阮小青。
傍晚,秦少楓會用摩托車載著我去校門前的那家店鋪裏吃麵條。他喜歡將那一張寬敞的桌子搬到外麵來。有時,那張桌子被人霸占了,他便從隔壁買來兩杯奶茶,蹲在一旁,等著他們吃完散盡。
開始,秦少楓老喜歡問我,怎麼不多吃點?後來,他索性不問了,絮絮叨叨地說,唉,現在的孩子們啊,都是怎麼了,一個個玩命減肥,胖點不好嗎?多健壯啊!
秦少楓當然不知道,我之所以少吃的緣故,是因為要騰出更多的時間,在桌子下麵鏤刻字跡。
山城之光
秦少楓說,7月22日清晨9點,重慶會有日全食。我沒看過,暗自喃喃,有什麼好看的?他鐵青了臉責備,你懂什麼?你這輩子就那麼一次機會,以後想看都沒得看!
那時,我多想秦少楓安慰我,好看,一定好看,我帶你去看。不過,他始終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畢竟,我與他再怎樣地密不可分,中間都隔閡著一個阮小青。而我與阮小青的差距,又何止十萬八千裏?
他一直不會知道,麵前這個故作從容的女孩,有多少次,氣喘籲籲地提前奔跑回家,隻為等在窗口看他匆匆而過的身影;他也不知道,整天和他一起吃麵條的這個女孩,其實,一直以來都不喜歡麵食;他更不知道,那個為他獨守窗台,守護愛情的女孩,在心裏,是如何地眷顧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