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道:“我……我……對你……對你……一片好心……”突然腦袋撞上路邊一塊突出的石頭,登時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隻覺頭上一陣清涼,便醒了過來,接著口中汨汨進水,他急忙閉口,卻忍不住咳嗽起來。這一來口鼻之中入水更多。原來他仍被縛在龍馬後拖行,那女郎見他昏暈,便縱龍馬穿過一條小溪,令他冷水浸身,便即醒轉。幸好小溪甚窄,黑龍馬幾步間便跨了過去。段譽衣衫濕透,腹中又被水灌得脹脹地,全身到處是傷,當真說不出的難受。
那女郎中勒住了龍馬,要看看他是否尚未醒轉。其時晨光曦微,東方已現光亮,卻見他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怒氣衝衝的瞪視著她,那女郎怒道:“好啊,你明明沒昏過去,卻裝死跟我鬥法。咱們便鬥個明白,瞧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說著躍下龍馬來,輕輕一縱,已在一株大樹上折了一根樹枝,刷的一聲,在段譽臉上抽了一記。
段譽這時首次和她正麵朝相,見她臉上蒙了一張黑布麵幕,隻露出兩個眼孔,一雙眼亮如點漆,向他射來。段譽微微一笑,心道:“自然是你厲害。你這潑辣婆娘,有誰厲害得過你?”
那女郎道:“這當口虧你還笑得出!你笑什麼?”段譽向她裝個鬼臉,裂嘴又笑了笑。那女郎揚手拍拍拍的連抽了七八下。段譽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洋洋不理,奮力微笑。隻是這女郎落手甚是陰毒,樹枝每一下都打在他身上最吃痛的所在,他幾次忍不住要叫出聲來,終於強自克製住了。
那女郎見他如此倔強,怒道:“好!你裝聾作啞,我索性叫你真的做了聾子。”伸手入懷,摸出一柄匕首來,刃鋒長約七寸,寒光一閃一閃,向著他走近兩步,提起匕首對準他左耳,喝道:“你有沒聽見我的說話?你這隻耳朵還要不要了?”段譽仍是不理。那女郎眼露凶光,一提手,匕首便要往他耳中刺落。
段譽大急,叫道:“喂,你真刺還是假刺?你刺聾了我耳朵,有本事治得好嗎?”那女郎呸的一聲,說道:“姑娘殺了人也治得活,你若不信,那就試試。”段譽忙道:“我信,我信!那倒不用試了。”
那女郎見他開口說話,算是服了自己,也就不再折磨他了,提起他放上龍馬鞍,自己躍進上龍馬背,這一次居然將他放得頭高腳低,優待了些。段譽不再受那倒懸之苦,手足被縛處雖仍疼痛,但比之適才在地下橫拖倒曳,卻已有天淵之別,也就不敢再說話惹她生氣。
行得大半個時辰,段譽內急起來,想要那女郎放他解手,但雙手被縛,無法打手勢示意,何況縱然雙手自由,這手勢實在也不便打,隻得說道:“我要解手,請姑娘放了我。”
那女郎道:“好啊,現下你不是啞巴了?怎地跟我說話了?”
段譽道:“事出無奈,不敢褻瀆姑娘,姑娘身上好香,我倘成了‘臭小子’,豈不大煞風景?”那女郎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心想事到如今,隻得放他,於是拔劍割斷了縛住他手足的帶子,自行走開。
段譽給她縛了大半天,手足早已麻木不仁,動彈不得,在地下滾動了一會,方能站立,解完了手,見黑龍馬站在一旁吃草,甚是馴順,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悄悄跨上龍馬背,黑龍馬也並不抗拒。段譽一提龍馬韁,縱龍馬向北奔馳。
那女郎聽到蹄聲,追了過來,但黑龍馬奔行神速無比,那女郎修為再高,也隻是練氣期而已,還不會禦空飛行。段譽拱手道:“姑娘,後會有期。”隻說得這幾個字,黑龍馬已竄出二十餘丈之外。他回過頭來,隻見那女郎的身子已被樹木擋住,他得脫這女魔頭的毒手,心下快慰無比,口中連連催促:“好龍馬兒,乖龍馬兒!快跑,快跑!”
黑龍馬奔出裏許,段譽心想:“耽擱了這麼半天,天快黑了,一定要盡快找到一個山洞才能安穩?晚上的妖獸可不是他一個練氣二層的低階修士能抵擋的。路上隻有不吃飯,不睡覺,拚命的跑了,但不知黑龍馬能不能挨?”正遲疑間,忽聽得身後遠遠傳來一聲清嘯。
黑龍馬聽得嘯聲,立時掉頭,從來路奔了回去。段譽大吃一驚,忙叫:“好龍馬兒,乖龍馬兒,不能回去。”用力拉韁,要黑龍馬轉頭。不料黑龍馬的頭雖被韁繩拉得偏了,身子還是筆直的向前直奔,全不聽他指揮,看來那女子懂得控製妖獸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