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半年前，她第一次進宮，在毓華宮初見他時的情景。他身穿一件樸素的鴉青色長袍，背對著她站在臨窗的書桌前，正在揮毫潑墨，寫意山水。明明隻是一道清瘦的背影，卻氣質清華，淡泊寧靜，將整座山水的顏色都壓了下去。
那時的薑孚琛，於她而言，就像是天上的謫仙，高雅脫俗，不染纖塵，遠在高高的雲端之上，是她不可觸及的人物。
現在，他從神壇走了下來。
不再是雲端上那個高貴卻遙遠的神祇，他走到她身邊，模糊的影子一點點清晰，血肉逐漸豐滿。
他有著豐沛充盈的情感，高興時他會眉眼舒展，開懷大笑，悲痛時也會黯然傷神，潸然垂淚。
他性格堅毅，但偶爾也有軟弱的時候。
他沉穩如山，總是默默站在她身後，幫她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題，守護她，包容她，給予她溫暖和依靠，卻偶爾也會有孩子氣的一麵，像個青蔥淘氣的少年，幼稚任性，肆意妄為，和朋友一起嬉笑打鬧。
這樣的薑孚琛，讓她覺得很真實，也很生動。
長安眯著眼睛笑起來。
“你不覺得他這樣很可愛嗎？”她問白暨。
可愛？
白暨簡直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費了這麼多口舌在她麵前講薑孚琛壞話，就是想打擊毀滅一下薑孚琛的形象，煞一煞他的威風，省得那家夥成天翹著個狐狸尾巴，洋洋得意！
結果，居然適得其反，不僅沒讓她討厭薑孚琛，反而讓她覺得那家夥更可愛了！
這怎麼能讓他不氣的吐血？
不行，他不能輕易放棄。
白暨契而不舍，繼續努力抹黑薑孚琛的形象，道：“你知道薑孚琛為什麼一定要回去洗澡嗎？因為他現在實在太邋遢了。你眼睛看不到，不知道薑孚琛現在是什麼樣子，不過我可以給你描述一下。你想想看，這麼大熱的夏天，他已經整整三天沒洗澡，身上都發臭了，那該有多髒？就像一隻灰撲撲的流浪狗，身上的毛打了結，亂七八糟的纏在一起，還沾滿了泥巴，髒兮兮的。簡直不堪入目，辣眼睛！”
長安腦中浮現的卻是薑孚琛深情守候在她身邊，溫柔照顧她的場景。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他對我真好！”她頓時感動的眼淚汪汪。
白暨：“……”
差點就氣絕身亡了！
有沒有搞錯？
他那麼詳細描述了薑孚琛的邋遢形象，還絞盡腦汁地用流浪狗來作比喻，她得出的重點卻是：薑孚琛對她真好！
他哪裏好了？
她生病期間，薑孚琛都做了什麼？就會在旁邊搗亂，遇到一點小狀況就一驚一乍，心驚膽戰，惹人煩！
她這條小命是他白暨救的，是他不辭辛勞地一次次為她改良藥方，親自煎藥，她怎麼不謝謝他啊！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
“白暨，你少在這裏詆毀我，沒用的，你不知道什麼叫情人眼裏出西施嗎？”
薑孚琛梳洗完畢，神清氣爽地從外麵走進來。
白暨見他從灰撲撲的流浪狗，搖身一變，化身成萬人迷的花孔雀，不屑地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