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顧正祁的身體,她憂心忡忡,匆匆走到書房門口,正要推開門,忽然聽到了一聲壓抑的咳嗽聲,她的手擱在門上,默默地蜷縮成拳頭,聽著他密集的咳嗽,心裏也跟著難受起來。
翻箱倒櫃的聲音傳來,他似乎在到處找藥,她假裝無所謂地敲了敲門,很快,聲音靜止了。
“進來。”他聲音喑啞。
唐語欣緩緩走進去,雙手環胸,一臉笑意地看著他,“你就不問問我,回去跟老太太聊了些什麼?”她漆黑的眸子從他的臉上滑過,心裏猛地一痛。
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不是正常膚色的那種白,而是病態的,不健康的孱弱白色。
她低下頭,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眼眶卻有些濕潤了。
他淡漠地低下頭,目光放在書上,並未搭理她。
她厚著臉皮走到他身邊,拉扯著他的襯衣袖口,輕聲說:“老太太答應留下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了。”
顧正祁細密的睫毛微微一顫,眼睛雖然仍舊盯著書上的字,神色卻越發冷酷了。
“你還沒吃東西吧?我去廚房給你做。”
“不用了。”他站了起來,一臉厭煩,“公司有些事需要處理,我先走了。”
“阿正——”
他像逃避什麼一樣匆匆地出了門,隔著窗戶,看著那輛熟悉的車駛出家門,唐語欣強裝的笑容漸漸消失。
她匆匆奔到抽屜旁邊,打開一看,一瓶藥放在裏麵,所剩無幾。
她揣起藥就直奔醫院。
“這種藥是用來止痛的,初期如果不住院接受治療,他的大腦皮層會產生劇烈的痛感,這種疼痛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唐小姐,我已經建議顧先生趕快住院接受化療,但他十分固執,不肯接受這個建議,因此我希望你能暗中再勸勸他,畢竟時間不等人……”
走出醫院,唐語欣的腳沉重地抬不起來,她下定決心,為了顧正祁的身體,無論做出什麼都要把他逼走。
事實證明,她去見顧老太太的時機是正確的。
老太太果然與她裏應外合,製造出了一堆亂子,先是帝爵集團在海外的代工廠出了一些勞工的麻煩,需要顧正祁跨國處理一些事物,接著是唐語欣在家裏越來越明顯的孕吐,有時候當麵吃著飯都會捂著嘴衝進洗手間,隨後傳來她痛苦孕吐的聲音。
當唐語欣再一次地出現在餐桌前,瞥見顧正祁黯然的眸子時,她心裏總覺得有無限的歉意想要跟他說,她心虛地垂下眸子,不敢直視他。
他忽然輕聲開口,“明天我要出一趟國。”
她心裏一喜,甚好甚好,顧老太太早就聯係好了海外的醫院,就等著他自投羅網呢。
“這個孩子……”他瞥了一眼她的肚子,一臉艱難地開口,“既然我勉強不了你,你就自己做主吧。”
“那你要早點回來,還不知道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呢,我等著你回來取名字。”她輕聲一笑。
聽到這裏,顧正祁眼中閃過一絲明亮的目光,他唇角微動,終究什麼也沒說。
顧正祁走的那天,唐語欣還窩在被子裏沉睡,他推開門,靜靜地看著妻子的背影,握拳緊緊捂住嘴,短暫的咳嗽之後,這才走進臥室,靜靜地坐在床畔。
不知道凝視了她多久,他終於俯身,輕輕吻了吻她的秀發,這才起身離開。
直到園子裏車子發動的聲音響起來,她才從床上跳下來,順著旋轉扶梯一路朝下奔過去,站在門口呆呆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哎呀少奶奶,這麼冷的天您怎麼連鞋也沒穿?”傭人匆匆奔過來,拿了一雙鞋子放在她麵前。
她愣了一下,低頭看著被凍得通紅的雙腳,忍不住心中悵然,要是他在,一定會批評她不聽話吧。
阿正,我堅信你一定會回來的,我等你!
家裏空蕩蕩的,她有些失落地回到書房,打算隨意抽一本書看看,白皙的指尖順著書櫃一路滑過去,忽然看中了一本寬大的法文雜誌,雖然看不懂,可也好奇平時顧正祁平時看的東西,順手抽出來翻了幾頁,一張照片緩緩飄落地麵。
她愣了一下,伸手撿起來,本以為是什麼劇照,可再一打量,居然是一張男人血肉模糊的照片。
而那個男人,赫然就是曾經把她綁進冰庫的承俊哥哥。
照片背後有一行小小的字——事情已辦妥。
唐語欣驀地怔住,原來他早就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原來,廖玟晨說的那個從他手裏把人搶走的人是顧正祁。
她捂住嘴,忽然想起次日顧正祁站在廖家,對她說出的那番冷漠的話,忍不住捂著嘴,嗚咽了起來。
一個人在明知道自己生命有限的情況下,還要強裝什麼都沒發生,冷漠疏離地把周邊所有的人全部推開,這是種怎樣的體驗?
“阿正,我想你……你一定要活著回來見我……”她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