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輯 給自己的成人禮(1 / 3)

第五輯 給自己的成人禮

一縷陽光

當全班同學因為李可然的朗誦而哄堂大笑時,我正低頭搗鼓著我新買的微型遊戲機。旁邊的同桌不停用手肘拐我,叫我看那傻女孩朗誦。他吵得實在沒辦法了,我丟下遊戲機,將頭偏了四十五度角。

這是高中時代的第二節語文課。我這才發現,那個紮著高高馬尾,長相一般的小女生,原來是個結巴。結巴這個詞不是我說的,是我的同桌,還有那些大笑的同學們叫嚷出來的。

說實話,那天我實在沒有聽清楚李可然在念些什麼。或許是我不夠專心,或許是她真的太過於結巴,再不,就是那些兔崽子的笑聲太大了。

後來老師讓她坐下了,可那些嘲諷的笑聲並沒有因為她的淡定而忽然消停。等所有人都從這一個鬧劇中跳出,安心聽課時,我才恍然看到,斜射的一縷陽光下,李可然的那幾大顆淚珠。

我是班裏的壞學生,用他們的俗語來說,就是“班霸”。盡管到現在,整個高中部,甚至整個學校都沒有人敢動我,可我還是無法改變我的一個習慣——不欺負女生。因此,我第一眼見到李可然的眼淚時,就有點心生憐憫的感覺。

之後,我對班裏的幾個“下手”說,不允許欺負李可然,她起來朗誦或是說話的時候,誰也不許笑,要不,我要他好看!說是這麼說,可卻再沒了笑的機會。自從那次朗誦事件之後,李可然再沒與其他人說過話,即便是有人想要與她交談,她也是急急地委婉回避了。而所有老師也好象都知道了她有這麼一個缺陷,凡是關於演講,朗誦,對話等活動,都不會再點她的名字。

李可然在前麵騎著自行車飛馳,我在後麵緊隨。快到轉彎處,我一個猛蹬,與她並排了。我朝著她大聲問道:“李可然,我說你知道嗎?古代皇帝最想當什麼?”

我這麼說的目的很簡單,一,是想用一個新鮮的問題來打開我和她之間的話匣。二,這個問題的答案極好發音,是我嚐試了千百遍之後的結果。

那天,我真不知道她是怎麼回答的。“萬歲”那麼簡單的兩個字,她硬憋了幾十秒才說完。而我,或許是因為迎著呼呼風聲的緣故,更加離譜,硬把“萬歲”兩個字聽成了“玩水”。我無意識地反問道:“玩水?”

我正想告訴她正確答案,她卻低著頭一溜煙消失在我的視線裏了。我暗罵自己夠蠢,那麼絕好的一個時機,都已經把她問到開口說話了,卻被我給搞砸了。我左手擰著自己耳朵出氣,右手掌著自行車龍頭飛奔。

一邊騎,我一邊想,該怎麼辦才能讓她明白,我是無心之過,並不是有意要嘲弄她。想了半天,還是沒個結果。同桌從後麵超了上來,問我幹嘛擰著耳朵。我問他:“你知道古代皇帝最想當什麼嗎?”他疑惑地看著我說:“萬歲啊,怎麼了?”我一腳踹到他的自行車上,他搖搖晃晃地看著一臉氣憤的我,不敢多言。我獨自念叨著:“你個臭小子,為什麼你說的萬歲就不像玩水呢?看你那得意樣,該你成結巴才對!”

課堂上,我不敢側頭,想想李可然那仇恨的眼神都夠嗆了,哪還敢自找死路?

看看旁邊的同桌,正用黑筆在作業本上畫著講課老師。別說,看起來雖醜,卻真有三分神似。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給了他一個艱巨的任務,讓他在放學之前務必完成。

不負我望。離下課前十五分鍾,他把幾張漫畫交給了我。這幾張漫畫上所表達的,就是今天中午我與李可然的對話。我叮囑他,能畫得多滑稽就畫得多滑稽,能把我畫得多真誠就畫得多真誠,能把她走後的我畫得多委屈就畫得多委屈。

經我檢驗之後,下課前十分鍾,李可然準時接到了這幾張漫畫。我無需側頭就能隱約聽到她的笑聲。我知道,我與這個名叫李可然的結巴女孩算是冰釋前嫌了。

李可然開始與我主動說話了。 在我的帶領下,她也逐漸變得開朗起來。可這樣的開朗,終究隻是針對我一個人。她說話顯然比以前好了很多,可我怎麼說,她都不信。她總覺得我之所以這麼百般安慰,全然就是因為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魂不守舍的語文課上,我被點名朗誦課文。這是一段對話,由我選擇另外一個搭檔。我環視一下,最終挑中了一個令全般同學都吃驚不已的人物。我的同桌不停用手肘拐我,就像當日他叫我看結巴女孩朗誦一樣,問我是不是瘋了。我笑笑。當她站起來時,教室裏瞬間有了細微的嘲笑聲。我朝四周一瞪,笑聲立止。

讀完我的對白後,忍不住有些緊張。雖然我知道,她說話已經比起以前流利了很多,可我還是為她捏足了一把汗。靜站在那兒,許久之後,我才聽到李可然的聲音從那頭傳來。顫抖的聲線裏,我明白,她做了很大的努力。中間有幾處還是結巴得厲害,可比起初次見麵,卻不知好了多少倍。至少這次,所有人都能聽清楚她說什麼了。剛坐下,以老師為首的教室裏立刻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

等下一對同學再朗誦時,我側頭,又看到了斜射的一縷陽光下,李可然的那幾大顆淚珠。不過這次,她也在看著我。我第一次從她的眼睛讀到了十八歲該有的自信,還有一種在獲取成功之後的感激。

清早,看到李可然與周圍的同學愉悅交談時,我知道,她已不是從前那個脆弱內向的結巴女孩了。心裏忍不住有些感動。忽然明白,對於這些在社會群體中的弱者,他們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我們發自內心的平等相待。對於他們來說,我們的每一次真誠相待,都是那一縷可趨散心中陰霾的寶貴陽光。

陪你好好活一次

二十一歲參加工作,終於體會到了她的難處。

一個人,種六畝地,九分田,養十幾頭豬,帶著兩個尚且讀書的孩子。這便是她,我苦難的母親。

二十二歲,我往家裏郵了第一筆生活費,我讓她把一切農活都停下了,不讓她下地,不讓她喂豬,更不讓她騎著破破爛爛的三輪車到處拉柴火。

勞動了一輩子,她不習慣這樣的生活。每天六點,天剛蒙蒙亮,她就起床了。燒水,拖地,抹桌子,樓上到樓下,一遍又一遍。

為了讓她過些安逸的生活,我決定把她送到街坊組織的文藝團裏麵去,跟著那些退休的老太太們跳跳舞,唱唱歌。她才去了一次,就再也不去了。她說自己胖,不靈活,站在隊伍裏完全就是搗亂分子,再者,手指太粗,手掌太大,拿扇子拿花都不好看。

周末,我跑了趟健身所,給她辦了張瑜伽卡。好說歹說,她死活不願去。她在電視裏見過,那些練瑜伽的姑娘,大都白白淨淨,高挑清瘦,不像她這般模樣。後來,聽到我說交了錢,不能退,又是中年婦女班,她才嘟嘟囔囔地跟了去。

練了一周,她又擱下了。這些年的苦力活,使她的腰椎落下了不少毛病。因此,隻要教練一逼著下腰,她就疼得冷汗直冒。

有朋友給我出主意,說讓她看點自己喜歡的書,有趣的電視節目。我照做了,可仍然行不通。她沒上過幾年學,認不了幾個字,加上年事已過,記憶力退化,更是弄不懂書裏究竟說些什麼。電視節目再有趣,再好看,那也不至於成天耗在上麵。

沒辦法,我隻好幫她報了旅行團。世博,杭州,北京等各大城市半月遊。她長那麼大,還從來沒出過遠門。她怕,自己既不識字,又說不了普通話,萬一出什麼事情,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我擱下手裏的一切工作,陪她外出旅行。記得她曾經說過,最想去北京看看故宮和長城。臨行前,我讓北京的朋友幫忙訂好了房間和飯店。

坐飛機,她一看價格,嫌貴,不行。我買了兩張火車票,一張上鋪,一張下鋪。轉手把上鋪的價格遞給她看,勉強還能接受。

火車還沒駛出兩省,她就熬不住了。臉白,手抖,躺在下鋪,吐得翻江倒海。沒辦法,隻好領著她中途下車。北京沒去成,她也不抱怨。

回家後,她悄悄去當地的複烤廠報了名。早上七點到晚上八點的班。我去看過她,在轟隆隆的車間裏,她和幾個農村的大娘,各自扛著一百多斤的煙筒,呼哧呼哧地圍著流水線跑。

她再一次擁有了燦爛的笑容。

我沒有把她叫回家。走在涼風徐徐的馬路上,我忽然有點想哭。她這一輩子,究竟為了什麼?

如果可以選擇來生,那麼,我一定要做她的哥哥。這樣,我們就不必再有母子的忐忑與心疼,長久的生離與死別。而我也可以教她寫字,教她看書,帶她旅行,陪著她,好好地活上一次。

謝謝你當我的情敵

第四節古文課,任憑班主任在台上講得搖頭晃腦,唾沫橫飛,直達物我兩忘的境界,台下仍是一片如枯槁般的死寂。我度秒如年,索性轉頭問林小楓:“你看老頭,又當自己是孔乙己了。你說,他現在的動作像不像一台龐大的頸椎病按摩儀?”

林小楓絲毫沒有在意我的問題,僅是死死地攤開雙手,護住課本上那片不可與人分享的領域。此刻以後,我再沒和林小楓說過隻字片語,我倆各自心照不宣地放棄了這段來之不易的友誼。

偶爾,好事的同學會在私下相問:“哎呀,你怎麼不和林小楓說話啦?你倆是不是吵架啦?為什麼要吵架呢?”

人家說不打不相識,可我林小楓從始至終就沒有發生過半點爭執。

我主動調理了座位。搬東西那天,林小楓一直低頭不敢看我。他心裏百般清楚,當日,我定是看到了課本上的秘密。在那片有限的空白上,林小楓用天藍色的筆墨,寫滿了同一個名字。艾蓓蕾。

而班裏眾所周知,我和艾蓓蕾交往密切,形似戀人。並且,我李興海不止一次告訴過林小楓,我有多麼多麼喜歡艾蓓蕾。

和林小楓決裂之後,失去友誼的我徹底把艾蓓蕾當成了中學生涯的焦點。我和她一起回家,一起吃飯,一起看無聊的電影,一起聽喧雜的DJ。

如果不是偶然碰上,我真不敢相信,素來沉默膽怯的林小楓,竟敢背著我這麼幹!

林小楓知道,除了清晨之外,艾蓓蕾整天都和我形影不離。於是,為了能和艾蓓蕾有一段愜意的時光,他不惜五點起床,冒著寒風從城北騎到城南。隻等艾蓓蕾經過花台,他就悄無聲息地從花台的背後繞出來,假裝一場天作良緣的路邊偶遇。

天真的艾蓓蕾樂壞了,毫不客氣跳上他的腳踏車,連說數次好巧,好巧。

林小楓的陰險舉動,徹底惹惱了我。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料到,還有人潛伏在另外一個必經的花台裏。

當他拚盡全力載著尖叫的艾蓓蕾呼嘯衝刺時,一根不明來曆的鋼管,忽然飛進了他的視野,並不偏不倚地嵌進了自行車的前輪。

頃刻,一陣鋼鐵觸地的脆響。我在清晨的流光中逃之夭夭。身後,是林小楓哭天搶地的咒罵和艾蓓蕾撕心裂肺的哭聲。

就這樣,林小楓和艾蓓蕾的位置徹底空了整整一個早上。很多人問我艾蓓蕾去了哪兒,我口裏雖鎮定自若地說不知,心裏卻有股難以忍耐的劇痛。

午後,林小楓和艾蓓蕾的出現,幾度將原本安靜的教室掀至沸騰。艾蓓蕾的右手和林小楓的左腿都纏上了厚厚的紗布。那刺眼的白,讓我頓然有種羞愧。

林小楓給我寫來紙條,他說:“我從未想過,你會是這樣一個卑鄙小人。”

艾蓓蕾和我冷漠了許多。很多次,我就這麼茫然地看著她從背後繞道我的身前,揚長遠去,對我視而不見。

班裏有人說,林小楓和艾蓓蕾早戀了,還送給艾蓓蕾一隻很大很大的會唱歌的卡迪熊。

我多願自己是那隻身不由己的熊。如此一來,我既能成為林小楓的禮物,又能為艾蓓蕾帶去歡愉。可這些在現實中決裂的友誼和破碎的懵懂情感,又豈是一隻頑皮的熊所能換回?

臨近畢業的時候,我給他倆各送了一張精致的音樂卡片,卡片的扉頁上有幾個金黃的大字,友誼長存。

艾蓓蕾終於和我冰釋前嫌。林小楓依舊冷漠,對前事念念不忘。

畢業那天,許多人都趁著酒性坦白了。大家心裏明白,這一別,便是天南地北。當林小楓舉著杯子,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預備說些什麼時,艾蓓蕾微笑著開口說話了:“其實,我有一個秘密,我一直喜歡一個男生。”

滿桌人都朝站著的林小楓起哄了,嚷嚷著要聽名字。艾蓓蕾站了片刻,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很久沒有看到他去籃球場了。反正我喜歡的人,既不是李興海,也不是林小楓。”

我和林小楓都陪著整桌人笑了。那是林小楓第一次向我敬酒,他說:“我一直舍不得這段友誼。興海,謝謝你,當了我那麼長時間的情敵。”

因為情敵,我們彼此才有了完整的毫不寂寞的美麗時光。

左手與右手的溫差

1

白晶晶想離家出走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為此,她不但謀劃了很久,存了一小筆錢,翻了下地址,還在網上約了一個誌同道合的朋友。

這個名叫獨孤求敗的網友據說是個姑娘,十五歲,傣族,來自西雙版納。白晶晶雖然看過對方發來的照片和自我介紹,但網絡的東西,誰知是真是假?

管他呢,又不是網戀會見網友,有什麼可擔心的?白晶晶可不怕,她要去的,又不是獨孤求敗所在的城市。既然不是對方的地盤,那就沒什麼好怕的。

白晶晶實在受不了填鴨式的生活。學校每周隻放半天假也就算了,每逢暑假寒假,她爸媽還非得逼她上四五個補習班和興趣班。白晶晶成天活在課本和琴譜的世界裏,看似優雅,實則枯燥至極。

白晶晶嚐試過反抗,不過,結果更慘。超前衛的爸媽不但覺得她不夠努力,甚至還懷疑她患了厭學憤世的心理疾病,托人給她尋了一個年過半百的心理醫生。從此,白晶晶又多了一課。

白晶晶徹底要瘋了。這次,她真的決定要離家出走。

白晶晶不喜歡打沒有準備的仗,所以,兩月之前便開始養精蓄銳,招兵買馬。有了一筆積蓄之後,白晶晶離出走更近了一步。

一個人出走?似乎不太安全。白晶晶想來想去,決定再找個伴。全國那麼多受壓迫的天真少女,白晶晶就不相信沒有一個敢前來作伴。

2

獨孤求敗看到白晶晶的帖子之後,著實激動了一把。所謂英雄惜英雄,同樣飽受壓迫的獨孤求敗毫不猶豫地在帖子後麵留下了自己的聯係方式。

白晶晶是個細心之人,電視裏經常報道的那些關於網友私下見麵的慘案,她一直有看。因此,收到信息之後的白晶晶並沒有被高興衝昏頭腦。

為了自身安全,白晶晶花半個小時把這位號稱獨孤求敗的網友仔細盤查了一番。確認無誤之後,才開始詳談她們的出走大計。

什麼時候出走呢?這個問題一直使她們倆困擾。

最後,出走日期訂在了2011年3月12日。一年一度的植樹節。隻有這天,學校才會組織外出活動。碰麵地點,雲南大理。

3月11日晚,白晶晶生平第一次失眠。

收拾完行李之後,白晶晶氣喘籲籲地坐在床上,總覺得缺少點什麼。這麼宏偉的事業,怎麼能沒有振奮人心的口號或者宣言呢?

白晶晶思前顧後,最終決定給家裏留下一份親筆書寫的自由宣言。

寫完豪言壯語之後,天也快亮了。剩下的這點時間怎麼打發呢?老規矩,武俠片。

事實證明,越是在現實中飽受壓迫的可憐蟲,心裏就越是容易滋生那些傲劍江湖的大俠夢。

3

白晶晶扛著大書包坐了28個小時的火車去大理跟獨孤求敗碰麵。火車開動的那一刻,白晶晶興奮得在車廂裏大喊大叫。奶奶的,終於可以脫離這個要命的地獄了。

事情並沒有白晶晶想的那麼簡單。3月13日,白晶晶寸步不離地在大理汽運站門口等到天黑,也沒能看到什麼東方必敗的影子。

白晶晶肯定自己被耍了。管他呢,都出來了,一個人更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白晶晶扛著大包,一路直走。

剛走出沒幾步,就被嚇了一大跳,汽運站的牆角下竟然蹲著一個來曆不明的人。這人一動不動地靠在哪兒,蓬頭散發,不知是死是活。

白晶晶想一走了之,無奈心裏的大俠夢一直在哪兒鼓動。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這可不是唱著玩的。

白晶晶剛把她扶起來,就被一陣濃烈的酸臭味熏得暈頭轉向,姑娘,你賣臭豆腐的啊?白晶晶捂著鼻子問。

沒,我是來跟朋友會合的,暈,暈車了……

白晶晶不傻,聊了幾句之後,總算可以確定,麵前這位坐省內快巴都吐得不亦樂乎的姑娘,就是傳說的獨孤求敗。

看來,此人果然很獨孤,很求敗。不然,怎會獨自一人趴在牆角處吐得天下無敵呢?

4

獨孤求敗的真名也很無敵,徐笑天。

聽到這個名字時,白晶晶坐在洱海的漁船上定住了,笑天?你還真夠阿Q的啊,長得這麼肆無忌憚,還好意思去笑天?不過,也該笑天,畢竟老天才是罪魁禍首嘛。

徐笑天和白晶晶差不多,興許是被壓迫的太厲害,腦子裏也竟是些不切實際的夢想。白晶晶是想當傲劍江湖的大俠,徐笑天則是想成為無所不能劫富濟貧的俠盜。

徐笑天大談自己夢想的時候,連搖櫓的老頭都笑得直噴口水。

我的夢想很簡單啊,就是先去瑞士總行搶一大票美金,然後用萬噸巨輪運到中國去收購李嘉誠的碼頭,橫掃潘石屹的樓盤,接著,把全世界的窮人都請來遊艇上吃海鮮住豪宅。徐笑天的想象力,讓白晶晶都自愧不如。

出走後的第五天,白晶晶在洱海邊上的一家小網吧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貼吧和QQ群裏到處都是尋人啟事。

白晶晶,你媽喊你回家吃飯!

平日給老爸老媽要一百塊錢都難,現在,老兩口竟然舍得懸賞一萬元追尋白晶晶的消息。白晶晶樂得不行,似乎勝利近在眼前。

兩個瘋丫頭窩在網吧裏,得意洋洋地把所有看到的帖子都回了一遍。

你讓吃就吃?那我多沒麵子!

5

第七天清晨,白晶晶和徐笑天還沒睡醒就被旅店老板娘趕出了房間。白晶晶的護膚品被扔得滿地都是。為此,白晶晶還和老板娘麵紅耳赤地站在樓道裏吵了半小時。

彈盡糧絕,無處可去的白晶晶和徐笑天隻能手拉手順著洱海走。背包裏還有點吃剩的土豆片和餅幹。

給家裏打電話吧?徐笑天剛說出這句話,就被生性倔強的白晶晶罵了個狗血噴頭。

今朝有酒今朝醉,懂不?白晶晶蔑視地瞅了瞅坐在草坪上的徐笑天,然後大搖大擺地跑進了深藍的洱海裏。

白晶晶一直瘋到傍晚才出來,手裏捧著四五個彩色的貝殼。

夜已漸涼。洱海的風呼呼地從四麵吹來,白晶晶感到有些冷,不自覺地往徐笑天的位置靠了靠。

徐笑天抱著白晶晶躺在洱海邊的草坪上仰望星空。電視劇裏演的多浪漫,睡在海邊數星星,真他娘的假!尚且沒吃晚飯的徐笑天在心裏暗罵。

我冷,笑天。白晶晶的聲音顯得有些微弱。徐笑天伸出右手摟住白晶晶的肩膀,左手則緊緊地攥住白晶晶的右手。

徐笑天的手真暖。這是白晶晶第一次感覺到左手與右手的溫差。

6

徐笑天是被白晶晶抖醒的。

徐笑天用手探了探白晶晶的額頭,一股滾燙的烈意瞬間襲來。

高燒?怎麼辦?徐笑天慌了陣腳,她在原地竭斯底裏地喊了幾聲救命,沒人回應。夜實在太深,洶湧的海浪和淒涼的月光掩埋了徐笑天的呼聲。

她隻能背著昏迷不清的白晶晶往稍有光亮的遠方狂跑。徐笑天在黑漆漆的路上摔了好幾次,膝蓋破了,手也破了,可鮮血隻能在風中慢慢冷卻。她一路跑啊跑,跑啊跑,她第一次覺得那麼無助,那麼絕望。

徐笑天多希望可以有一個幫幫她,可惜,連好不容易攔到的出租車都不願載她。當閃著紅燈的出租車毫不留情地呼嘯而去,蓬頭垢麵渾身血泥的徐笑天終於嚎啕大哭。她一麵哭,一麵撕心裂肺地喊著救命。

不遠處有一家破舊的小網吧。走投無路的徐笑天最終把白晶晶賣給了網吧老板。她不顧眾人訝異的目光,跪在冰涼的地板上央求,老板,求您救救她,她叫白晶晶,貼吧裏有的,她爸媽正找她,您救了她,她家裏會當麵酬謝您一萬塊錢的!

一分鍾後,雙手顫抖的徐笑天在電腦上找到了那張印有白晶晶父母電話的尋人圖片。

7

白晶晶剛醒過來看到一臉憔悴的父母,熱淚就止不住嘩嘩地流了下來。

白晶晶的老媽哭了,晶晶,我們再也不去補習班了!等你好了,我們一家人就去海南度假。

白晶晶忽然想起一個人。

徐笑天走了,白晶晶的父母不但把徐笑天臭罵了一通,還給110打了電話,說徐笑天唆擺自己的女兒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