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輯
05
有些秘密經不起風吹
其實,很多次的巧合,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例如早餐時,我總會站在門外默默地掃視一遍,尋到她的影子後,立即上前把包放在她旁邊位置上,才十萬火急地去買豆漿油條。放學騎車時,我總會發瘋似的狂奔至停車場,打開鋼鎖,推著它慢慢地在公路上閑走。等後麵的大部隊都出來之後,我才會滑行上車,慢慢地溜達。那一段路,有什麼商店,有什麼字樣,我早了然於胸,根本不必再看。溜達的原因,隻是在等待,等待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我身後華麗登場,我好悄悄地跟上她的步伐。
愛的表達
文/宋傳德?
親情,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她都將永遠陪伴著你。
——英國諺語
她是南京市一家國企的職工,丈夫是警察,日子過得挺安穩。2001年初夏,她時常感到後背隱隱作痛,想著可能是近幾天過於勞累所致,就吃了幾片止痛藥。幾天後,後背出現鑽心的疼痛,去醫院檢查的結果讓她和家人都大吃一驚:白血病,治療的辦法就是骨髓移植。
她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妹妹,檢驗的結果是妹妹柏翠雲的配型成功。在姐弟三人中,翠雲是最淘氣的,姐姐的性格則完全不同,從小就知道疼愛弟弟和妹妹,有好吃的東西總是讓給他們。成年後,也經常幫助弟妹兩家。
當得知配型成功時,急性子的妹妹連想都沒想就做出了決定,盡管家裏人有顧慮,但救姐姐的心沒有半點遲疑。“家裏人同意我得捐,不同意我也得捐!”翠雲說,翠雲家境一般,下崗後,靠送報紙維持家用。最讓人痛心的是,丈夫也在姐姐患病的那一年得了癲癇病,整個家就靠翠雲一個人支撐著。
兩個月後,姐倆一同踏上了北上的旅程,去做造血幹細胞移植手術。手術前,翠雲必須提前在醫院待上一個多星期。在一周的時間裏,翠雲每天都得注射一種刺激因子,為提取造血幹細胞做準備。
為了方便去醫院和照顧姐姐,翠雲在醫院的附近租了房子,盡管條件簡陋,但可以自己開夥。每天早晨,翠雲都起得很早去買菜、燒飯,給姐姐做可口有營養的飯菜。有時候姐姐吃不下東西,翠雲就跑到幾公裏外的大菜場,挑選新鮮蔬菜回來煮菜汁給姐姐喝。
醫院給翠雲使用的捐獻方法是:先把骨髓血中的造血幹細胞“趕”到外周血中,之後從手臂上采血,通過分離器把造血幹細胞提取出來。雖然不用抽取骨髓,但“趕”幹細胞的過程也不輕鬆。
“頭幾天還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到後麵的幾天,渾身就像有無數個小蟲子在拱,那個感覺真的好難受!”盡管如此,翠雲還是堅持著。“隻要能夠救活姐姐,再大的痛苦我都能忍受。”
翠雲的造血幹細胞被有效地抽取了出來,提取完的第一天,翠雲感覺四肢發麻,手腳冰涼,心裏發慌,連走路都很困難。但翠雲的心裏想著姐姐,得讓姐姐放心。翠雲一步步挪到無菌病房外,隔著玻璃,姐姐拿起電話隻問了她一句話:“你還好吧?”翠雲回了一句話:“我還好。”
當提取的造血幹細胞被送進姐姐的無菌病房時,聽著護士的那聲“細胞來了”,姐姐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那一刻,我仿佛有一種獲得新生的感覺,內心裏對妹妹的感激無以言表。”
移植手術非常成功,在北京住了不到4個月,姐倆就平安地回到了南京。姐姐雖然重獲健康,但她不能做過重的家務。翠雲索性就辭了送報的工作,一心一意地照顧著姐姐。
然而,老天爺實在是不開眼,快樂的日子沒有維持多久,時隔8年,癌細胞再次造訪了姐姐。
2009年國慶前夕,姐姐的胸口出現一個鵪鶉蛋大小的包,切片檢查的結果是惡性腫瘤。再仔細一查,兩側的腋下、腮下都有了大小不一的腫瘤。種種跡象表明,白血病在髓外複發了。一個星期不到,癌細胞就從髓外侵入骨髓,白血病再次全麵複發,全身癌細胞達86%。這樣的結果讓所有的親人都壓抑地喘不過氣來。姐姐在妹妹的攙扶下,飛往北京。
對於已經做過骨髓移植的白血病人來說,複發就意味著生命接近了死亡的邊緣。姐姐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在妹妹了,可就在前不久,翠雲的丈夫剛剛因病過世。失去丈夫的痛苦讓翠雲也掙紮在崩潰的邊緣,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姐姐緊跟著走向死亡。
當醫生提出可以嚐試一種全新的治療方法時,翠雲來不及詳細打探,立即就答應下來。但翠雲不知道的是,新的方法還得完全依靠她來提供淋巴細胞。由於姐姐的癌細胞存在於全身,隻能依靠妹妹提供健康的淋巴細胞,為此,翠雲再次躺到捐獻床上。
2個多小時的提取,翠雲默默地忍受著心慌,腿麻等各種不適。讓人欣慰的是,妹妹的付出沒有白費,新的免疫療法又一次成功地把姐姐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和第一次移植不同的是,這次移植後,每隔一段時間,就得再移植一次免疫細胞。至今,姐姐去了19趟北京,妹妹也陪著去了19趟,5年間,翠雲共為姐姐捐獻了9次免疫細胞。
盡管妹妹對捐獻免疫細胞無怨無悔,但對姐姐來說,妹妹陪著她來回奔波和捐獻的辛苦,都讓她感到無以為報。多年來,姐妹倆的表現都是“愛你有心口難開”,這次,姐姐決定用實際行動來“報答”妹妹。
“和那些得癌症離世的人相比,我已經夠幸運了,這都要感謝我有個好妹妹,她是一個偉大的妹妹。我這病沒完沒了地折騰她,活著一天,妹妹就跟著我遭一天罪。”
從2013年4月起,不管翠雲怎麼催促,也不管家人怎麼勸說,姐姐就是不願再去北京接受移植幹細胞治療了直到2014年5月初,姐姐的上身又出現了一個惡性腫瘤。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挨過了13個月,姐妹倆再次去了北京。
5月16日,妹妹第10次為姐姐捐獻了自己的免疫細胞。每一次捐獻,姐姐都站在門外,強忍著內心的煎熬,看著旁邊那台大機器悶聲運轉,看著妹妹的鮮血從兩個手臂上的導管進進出出。此時,姐姐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老天爺保佑妹妹健康平安。
一周後,從妹妹的血液裏提取出來的救命細胞,就會進入姐姐的體內,讓姐姐的生命之樹常綠。剛剛捐獻完細胞的翠雲,感覺還是有點心慌,稍事休息,就慢慢地回到租住的小屋裏。姐姐也特意和醫生請了假,來到小屋看望妹妹。自從姐姐13年前生了病,北京,就有了翠雲的“第二個家”。
在妹妹租住的小屋裏,姐姐看到妹妹正靠在床頭,織著一條小背帶褲。姐姐的女兒已經懷孕,原本這給即將出生的外孫打毛衣的活該是姐姐做的。無奈化療帶來的肌肉排異副作用,讓姐姐沒法低頭織活,妹妹就替姐姐織了起來。
現在,已經織好了兩件上衣和兩條開襠褲。“快了,再有幾個月寶寶就出生了。”妹妹笑眯眯地碰了碰坐在身邊的姐姐,“你得好好地活著,我好陪著你等著寶寶叫咱們外婆呀。”
選自《考試報》2016年第67期
感謝這些存在於我們生命中的親人,因為這愛,我們才永遠不會孤寂。
母親的一天
文/羅靜?
從母親那裏,我得到的是幸福和講故事的快樂。
——歌德
她站在兒子的房門口喊了好幾聲,兒子終於懶洋洋地答應了。
她接著奔進廚房,準備一家人的早餐。兒子喜歡吃番茄味的三明治,不喝豆漿;老公偏愛勁道實在的麵條,多加白菜和蔥花;婆婆是地地道道的雲南人,早上隻吃米線,喜辣…… 每個人的口味,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但不管準備得多充分,在這熱鬧的大餐桌上,總有人提出異議。有的人要加鹽,有的人要加糖,有的人要喝可樂,有的人則埋怨她早上鍋碗弄得太響。在飯桌上,她總是站起來又坐下去,坐下去又站起來,像個不厭其煩的五星級服務員,總能滿足每位顧客提出的要求。
收拾殘局的時候,婆婆說想吃城北那家的鮮魚湯,她滿口答應了。婆婆問交通方不方便,不方便就算了,天氣熱,免得麻煩。她笑著說:“哪裏,出門就有直達的公交車,公交車上可舒服了,有空調吹,比家裏還涼快。”
其實,要去城北特別麻煩,來回得換乘兩次公交,而且都是中途上車,根本沒座位。
她在城北菜市場繞了一大圈,總算買夠了一天的飯菜。她本來想順路去改下舊褲子的腰身,可看了看表,時間明顯來不及。
一家人有熱騰騰的飯菜吃,是她每天最重要的工作。
兒子沒回來吃飯,她有點掛念,她想等等,但嘴巴上還是說:“算了,開吃吧。這孩子,估計又在外麵吃零食了。”
午飯才吃到一半,老師就來電話了。
兒子早戀,跟隔壁班的女同學。為了這女同學,還跟同年級的一個男生大打出手,影響非常惡劣,學校正在商量如何處分的事情。
她急壞了,圍裙都還沒來得及解下,就匆匆往學校裏趕去。兒子那麼小,萬一因為這個事情被開除可怎麼辦?她越想越不對勁兒,於是去銀行取了點錢,跑去專賣店拎了兩條好煙。
回家的路上,兒子一直沒有搭理她。是的,在兒子最喜歡的女生麵前,她竟然滿身油汙地出現了,是挺丟麵子的。
婆婆站在旁邊聽了聽,大概知道情況後,淡淡地說了句:“下次別這樣了,穿成這個樣子去學校,孩子當然覺得難堪。”
兒子一直躲在臥室裏,她在門外說了很多話,均不奏效。她心急如焚,但老公馬上就下班回家了,還帶了幾個單位的朋友,她得馬上準備幾道拿手好菜。
飯桌上,她仍然是最忙的那個人,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又坐下,添個湯,加點酒,泡杯茶。這些事情,老公隻要一個手勢,她就能明白。
大家都有些醉了,一聊,就聊到了深夜。她坐在客廳裏,雖然在陪婆婆說說笑笑地看泡沫劇,可心裏依然想著兒子的事情。
送走客人,老公倒頭大睡。她收拾完滿屋狼藉,終於有一點時間坐下來,安安靜靜地吃一口飯,自己為自己的飯菜搭配,自己為自己的口味加鹽。
吃完後,她想敞開心扉去跟兒子好好聊聊,卻聽到房門裏微弱的鼾聲。
她收回將要敲門的手,坐在窗前,忽然想寫一篇日記。
很多年以後,翻看日記,她也許會發現:這既是她平凡的一天,也是她漫長的一生。
選自《語文周報》2014年第39期
我們經常忘了整天在家裏忙碌的那個人,我們經常無端地指責她的不好。可是我們都忘了,她不是保姆,而是家裏最偉大的人。
亂紅飛不過秋千去
文/阮小青?
我要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在等你,不論在什麼地方。
——《半生緣》
清楚地記得你的臉
大學畢業無事整理抽屜,我翻出一個油紙口袋。口袋的接口處擰了又擰,最後還紮了一個解也解不開的疙瘩。我用刀片將其劃破,打開來看,瞬時淚雨滂沱。或許,我很久之前是打開過它的。要不,怎麼會把她的照片這麼嚴密地保護起來呢?那是一張合照——我同桌和她的姐姐,她的姐姐,高我一屆。
按理來說,我是不可能遇到同桌姐姐的。當時同桌已早戀,不再與她的姐姐一道上下學,總是在課後安靜地坐著,等一個高大的男孩兒至教室門口輕聲喚她,兩人便一同如鳥般飛去了。
我見過那男孩兒很多次,一起踢過比賽,還幫他給女同桌送過很多信件。慢慢地,我與他熟絡起來,但大部分時間,他是不對我笑的,一旦笑了,那便是有事,不是捎信就是捎早餐。
一日大雨,那男孩沒有過來。許久後,她衝出教室站在窗外搜尋,終於發現了他的影子。他遠遠地徘徊在對麵的教學樓下,雙手合十,來回踱步,像是祈禱雨小一些,再小一些。
同桌緩緩走出教室,看架勢像是打算飛奔渡雨了。正當我合上書本,準備走出教室時,一個清瘦的身影從門口探了進來。她迅速搜尋了一下,急急轉頭走掉了。
才過走道,她便叫起了我同桌的名字。我那個正欲飛奔穿雨,瀟瀟然去尋另一半的同桌,顯然在聞聲回眸間嚇壞了。
“姐!你怎麼會來的?”
同桌姐姐不說話,揚手遞給她一把傘,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就這樣清楚地記得了那女孩的臉,那一天,我16歲,讀高二。
偷偷地在夜色下記起
那一遇,我與同桌姐姐的見麵多了起來。課後在走道上,我總能看到她遠遠地從對麵的教室裏出來;去吃早餐,我會發現她就坐在我的左邊或右邊;放學騎車,我總覺得自己倘若再蹬兩下就可以躥至她的車前……
我未曾與她說過話,也沒有告訴過我的同桌,我於何年何月何時碰到了她的姐姐。我知道,同桌對此沒有半點興趣,而我,也不可能從她那兒得到關於她姐姐的半點兒消息。
其實,很多次的巧合,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例如早餐時,我總會站在門外默默地掃視一遍,尋到她的影子後,立即上前把包放在她旁邊位置上,才十萬火急地去買豆漿油條。放學騎車時,我總會發瘋似的狂奔至停車場,打開鋼鎖,推著它慢慢地在公路上閑走。等後麵的大部隊都出來之後,我才會滑行上車,慢慢地溜達。那一段路,有什麼商店,有什麼字樣,我早了然於胸,根本不必再看。溜達的原因,隻是在等待,等待一個熟悉的身影從我身後華麗登場,我好悄悄地跟上她的步伐。
她出左腳蹬車的時候,我也出左腳,她出右腳蹬車的時候,我也出右腳。偶然,她會快速地蹬上那麼一段,或是劈啪劈啪地踩腳踏板,讓我的腳步大亂,險些摔倒。每每這時,我總會在後麵張大了嘴巴,迎著涼風美滋滋地笑。
她烏黑的長發被悠長的風向後甩擺開來,仿佛一種召喚,我總是在車水馬龍的公路上看呆了。
從那時起,我開始寫日記。原來,這些內心中不可能被人知曉的秘密,是要傾吐出來才會倍加痛快。而又有什麼方式,能比在夜色下記錄時光更加有趣呢?
我要在路上遇見你
臨近7月的那些天,我感覺自己是快要離開這個塵世了,因為我極少會碰上她了,大抵是高考的緣故吧。
連續一周沒有再見到她。一周內,我的日記本與淡藍色鋼筆一同處於休眠狀態。
幾乎每一節課後,我都會奔出教室,站在走廊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麵教學樓下那扇熟悉的門,直到鈴聲響畢,才緩緩回到座位。
早餐時,我經常因為掃視滯留的時間太長,沒時間買東西,饑腸轆轆地坐在教室,熬完一個上午的時光。
放學後,我忍住疲憊第一個奔到停車場,照舊沿途溜達,往往還未到家,就已將至返校的時間。我隻能轉身上車,對著來途一陣狂蹬。
我知道,我喜歡上她了。為了這麼一個神聖的詞語,我決定勇敢一點,向同桌詢問關於她的一切消息。老天幫我,我的詭計得逞,繞山繞水地拿到了她們家裏的電話,以及她的名字——艾蒙蒙。
為了防止號碼丟失,我在每科課本上都照抄了一遍後,還將它騰到我的左臂上。我決定,今夜要給她打電話。
晚上回到臥室,久久不敢脫衣,隻要一看到臂膀上的那串數字,心就會澎湃得讓我窒息。我找了無數個借口來安慰自己,譬如,電話接聽後,我就找我的同桌,順便問候她的家人。或者,響了幾聲後我就掛斷,讓她們自動打過來。
不管怎樣的借口,當夜我都沒能說服自己去按下那幾個數字,沒能去聽一聽,那頭傳過來的嘟嘟聲。
我以為,我已遏製住這份早知薄涼又沒有結局的情感了。殊不知,第二日,我竟然會在遙望到她的一刹那,於人潮來去的走廊上視野模糊起來。
後來的幾節課,我失魂落魄,被點了無數次名。因為已進入高考備戰的複習時段,班主任在黑板的中位置釘掛了一個倒計時表。
艾蒙蒙,你的教室裏也該有一個這樣清晰的倒計時表吧?不過我知道,它們所顯示的位數是不一樣的。我的還是百位,你的卻已是個位。
少年的心事更像亂紅
我絞盡腦汁想了一個晚上,終於有了一個不太荒謬的借口。我跟同桌傷感地說:“就快臨近離別了,我們交換畢業照吧。”話末,極不放心地補了一句:“最好是全家福,這樣才能體現出我們同桌幾年的真情。”
沒想到,同桌真給了我一張全家福。明亮的照片上,有艾蒙蒙燦若夏花的笑容。
我做了一個足可自傲一生的決定——去見艾蒙蒙。
不論出於何種理由,我覺得都應該讓她知道,在這個狹小的世界裏,還有著那麼一個無知平庸的男孩兒為她即將的離去悵然並傷懷。
暮色垂垂的紅光中,我一步步向那扇熟悉之門靠近。空曠的教室裏,寥寥的幾人正在奮力全神進行最後兩日的衝刺。
沒有任何懸念,我在靠窗的位置見到了她。她穿著一件粉色的短袖,袖上襯滿了亂紅的夏花,我平靜的心,被這一抹亂紅撩撥得繁雜不堪。佇在門外,我想叫,不,是喚,輕輕地喚,喚出她的名字,再告訴她這一段真實離奇的少年戀情。
可不知為何,看到埋頭苦讀的她身旁那個濃眉大眼的男孩兒,溫和地遞給她飯菜,我竟如鯁在喉,一句也叫不出來。她捋了捋額前汗濕的發,側首接住,我卻猛然轉過頭,穿過門旁樓道,急急消失了。
空無一人的過道裏,我一個人哭得歇斯底裏。那麼多天的困苦思念,那麼多夜的伏案靜寫,那麼多烈日下的徘徊等待,硬是沒能在她的生命裏激起半寸漣漪。或許,她壓根兒就不曾知曉,在她的身後,有著那麼一個執著不舍的傻男孩。
少年的恨,與少女一樣,疾走如風,毫無依據。
我心裏有了咒罵,我開始詛咒她此次考試失利,這樣她必然會返轉這個學校繼續讀一個高三。至於在哪個班,這沒半點疑問,當然會與她妹妹一起。
高考的那些天,我滿心滿腹都是那片亂紅,本是幽靜的心湖,因為她的出現而不平,而狂湧,而電閃雷鳴。錄取通知張貼的那天,我第一個趕到了學校,慶幸與遺憾並存。重點大學的題名榜上赫然寫著她的名字——艾蒙蒙。
我站在校內的電話亭旁,插上卡,毅然撥下了那串號碼。至少,我該為她表示祝賀。
同桌與我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她給我的那串號碼,竟然是個空號。
7月的暖風從不知名的綠樹中搖曳而來,吹落了一地夏花,吹打得衣袂嘩嘩輕響。仿佛,回到了那些個跟隨她腳步輕踏自行車的午後。
仿佛終究是仿佛,我知道,我與她,幾乎是不可能再見麵了,時光正如《蝶戀花》中的一句:“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可少年的心事,很多時候,其實比少女的更易自傷,雖像亂紅一般翩然而來,卻無法再淡然消逝。
選自《語文報》2012年第33期
暗戀終歸是一個人的事情,一個人追逐,一個人熱鬧,一個人傷心。可是,暗戀最後的唯一結果是自己的迅速成長,恐怕這是青春中最有意義的事了。
車夫不能上高速
文/雪炘?
全部依靠自己,自身擁有一切的人,不可能不幸福。
——西塞羅
一
劉墨是我搬到西安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初闖社會,生活一時沒著落,朋友介紹認識他。他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飯店,聽說還寫網絡小說,一見麵,果真長了一張文藝青年的大廚臉。
他的店和我住的地方離得不遠。
他說,工作可以慢慢找,人總要吃飯的,於是,夥食被他全包了。如果我一頓飯沒去,他必定打電話來催,甚至自己打包送來。起初不好意思,可沒過幾天,就被他的熱情和真誠打動,和他熟絡起來。
我常打趣說:“你是個好孩子。”
他立馬阻止說:“千萬別,我最害怕有人說我好,因為接下來一定是,你會找到更好的。”
我哈哈大笑。
有一天,他突然問我,你知道謝欣嗎?
我一時間頭腦打結,想了半天才說:“記得有個高中同學叫謝欣。”
他說:“就是她。”
他和我們不是同級,又不在同一學校,我便有些好奇,問:“你怎麼會認識她?”
他說:“你們高中畢業那年,我已經考到了二級廚師,在新城一家飯店的後房當大廚,她暑假來做服務員,我們就認識了。”
他頓了頓,又問:“你現在和她有聯係嗎?”
我一邊扒飯,一邊說:“基本沒有,隻聽說她要結婚了。”
“哦。”
他像瞬間不慎跌入懸崖一樣,聲音沉寂而又落寞。
我抬起頭,問他怎麼了?
他默默掏出一支煙,摸出打火機,湊到嘴邊,又頓下來,看看我,說:“聞煙味對身體傷害更大,我出去抽。”
二
沒過多久,我就在附近的郊區碰到了謝欣。她未婚夫叫郝勇,父親開了家工廠,他是唯一接班人。
兩人在西安新開發的市區裏,買了房子,準備結婚。
回來劉墨問我:“她未婚夫是不是個子不高,而且很胖?”
我說:“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