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靜悄悄的,各人都在想著各自的心、事。
寂靜中,王燕電話響了,是李曉東打來的,說報告已經批下來了,劉曉建可以回去登記結婚,但不能在家過夜。王燕聽了,想立即把這個消息告訴劉曉建,因為過兩天就是他的婚期了。她兩手撐了撐床沿,卻爬不起來,陳鬆濤急忙上前一步,將她攙了起來。
王燕紅著眼睛對姐姐說:“我回看守所一趟,呆會兒再艦。”
王蘭說:“你不用過來了,你是大所長,工作要緊,我這個姐姐也配不上你,以後咱倆井水不犯河水。”
聽王蘭這麼說,王燕的心被刺疼了,緊縮了一下。她不想再解釋了,鼻子酸酸地往外走。陳鬆濤要上來扶她,被她擋了回去。
王燕一走,病房裏隻剩下陳鬆濤和王蘭。陳鬆濤告訴王蘭,在她昏迷的時候,妹妹王燕給她輸了血。王蘭怔住了,怪不得剛才妹妹臉色難看,站都站不起來。她心裏就責怪王燕了,身子都這樣了,還惦記著工作,一個電話就叫走了,不要命了?
王蘭心裏盡管恨著妹妹,卻也為她的身子擔心。親姐妹的這種親情,是打斷骨頭扯著筋的。尤其現在,自己血管裏流淌著妹妹的血。
躺在床上,王蘭慢慢平靜下來。陳鬆濤趁機給她做工作,說王燕作為女所長,有多麼不容易,我們都應該幫她才對,不能給她添麻煩。王蘭聽了,心裏很慚愧,陳鬆濤都能理解王燕,自己作為姐姐,怎麼就不能理解妹妹呢。
王燕回到看守所,找劉曉建談話,把消息告訴了他。她給他提了幾點要求,說了一些祝福的話。劉曉建本來已經失去希望了,沒想到這些日子王所長一直惦記著自己的事,想得這麼周到體貼。他一下子就跪在她跟前,感動地說:“王所長,你真是個好人,我打心眼兒裏感謝你。你為我的事兒操這麼大心,我要出去再不學好,就不是人養的。”
王燕想扶起他,卻沒有力氣,差一點摔倒了。李曉東看在眼裏,忙上前扶住她。李曉東對劉曉建說:“趕緊起來,回去準備一下。”
王燕一個人坐在談話室,她想休息一會兒再站起來。她的手機響了一下,是條短信,陳鬆濤發來的。短信是這樣寫的:“你是對的,這種事情就是不能開綠燈,好好保重身體,不能被困難壓倒了。”
看完短信,王燕的視線模糊了,她的心裏有了些許溫暖。
李曉東見王燕在談話室半天沒出來,就過來找她,發現她臉色蒼白,急忙問:“怎麼了,王燕?”
王燕說:“沒什麼,有點兒累,想休息一會兒。”
“要不然去值班室躺會兒,在這裏可別著涼了。”
王燕撐起了身,說:“不了,我得馬上去醫院,我姐姐還躺在醫院呢!”
李曉東問了一下情況,說:“我送你過去吧,看樣子你身體很虛弱。”王燕怕耽誤李曉東的工作,堅持自己打車過去。
王燕再次趕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王蘭一直擔心妹妹的身體,當看到王燕出現在眼前時,忍不住掙紮著坐起來,拉著她的手說:“燕子,你別怪姐,是姐給你惹麻煩了。”
王燕有些意外,看到身邊的陳鬆濤朝她微笑,一下子都明白了。她說:“姐,都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不怨你。”
兩個人禁不住抱在一起,互相感受著對方的溫暖。老母親發現晚上王蘭沒回家吃飯,打電話也沒人接,心裏有些緊張,就給陳鬆濤打電話,問他看到王蘭沒有。陳鬆濤這才想起忘了通知老母親。他猶豫了一下,本想隱瞞此事,可又一想,這事情是隱瞞不住的,也沒必要隱瞞了。於是他悄悄退了出去,把老母親接了過來,還帶來了飯菜。
老母親最初很擔心,可看到王蘭精神很好,姐妹倆又很親熱,也就放下心了。她憐愛地拉起兩個女兒的手,說:“你們倆呀,還跟小時候一樣,鬧了好,好了鬧……”
劉曉建登記那天西裝革履的,皮鞋油光鋥亮,旁邊站著美麗的新娘。王燕和李曉東穿著便衣站在他身後,樣子像親友。負責登記的人根本沒有看出劉曉建的特殊來,對劉曉建說:“來登記,還要這麼多人陪著呀?”
劉曉建笑了笑說:“我是首長,後麵是我的警衛員。”登記的人也笑了,玩笑地說:“你今天級別最高,是新郎。”
大概因為劉曉建特殊的婚禮,家裏搞得很隆重,客人來的也特別多。劉曉建的出現,給兩個家庭帶來了歡喜。再看這小子,完全不像在看守所呆過一樣,身體很結實,皮膚也比先前白了,精神煥發的樣子,確實讓人看了高興。
劉曉建的爹娘和女方的父母,把王燕和李曉東安排在了貴客桌位上,讓他倆一定要喝劉曉建的喜酒。他們拉著王燕的手說:“王警官,你對曉建太好了,你一定是做了母親的人,理解我們做父母的心情,我們兩家子都不會忘記您的恩德。”
李曉東笑了,說:“嗨,王所還沒結婚呢!”
王燕瞪了李曉東一眼說:“我們能看到劉曉建這麼幸福,也很開心,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希望我們的在押人員,都能珍惜生活,快樂幸福。”但是,考慮到他們的身份,王燕還是拒絕參加劉曉建的酒宴。她說:“你們的心意我領了,可我們不能喝酒,也不能跟你們的親友在一起,這是我們的規定,你們別生氣,好嗎?”
既然是民警的規定,他們也就不好再勸了。王燕跟李曉東坐在警車裏’等待劉曉建的婚禮結束。警車就在酒店的門口。中午的時候,兩個人在車裏一邊吃餅幹,一邊警惕地觀察對麵的動靜。盡管知道劉曉建不會出什麼意外,但心裏這根弦,還是繃得緊緊的。
酒店內不時傳來陣陣掌聲。婚禮進行完畢,按照規矩,新郎新娘開始給客人敬酒,首先敬的,應該是雙方的父母。可今天規矩改了,劉曉建和新娘端著酒杯,在司儀的引領下,走出酒店,來到警車麵前,給李曉東和王燕敬酒,身邊陪伴的是劉曉建的父母。王燕和李曉東有些措手不及,李曉東手裏還捏著一塊餅幹。
劉曉建說:“王所、李警官,我知道你們不能喝酒,就以水代酒吧,什麼話也不說了,你們喝了吧。”
王燕和李曉東不能推辭了,接過酒杯喝了下去。
按照規定,劉曉建晚上8點前回到看守所就可以了。但是午宴結束後,劉曉建把新娘送回洞房,隻在洞房呆了一個小時,新娘就催著他走了。新娘說:“你早點回去吧,警察一直在外麵等著,挺辛苦的,反正還有不到一個月你就回來了,我等你。”
其實劉曉建一直想著早點回去,隻是不知道怎麼跟新娘開口。現在新娘提出來了,他也就不再推辭了。兩個人挽著手,去跟父母道了別,新娘一直把劉曉建送到警車旁,然後擁抱分別,場麵十分感人。
劉曉建上車的時候,王燕突然說:“忘了給我帶喜糖吧?我想吃。”
劉曉建一下子想起來了,忙朝家裏跑,把家裏所有的喜糖都裝進一個袋子裏。他邊裝邊喊:“哪兒還有糖?快給我拿來!”
其實王燕不是給自己要的糖,她是替劉曉建同一監室裏的人要的。你大喜的日子,監室裏那些在押人員都等著呢,你什麼沒帶,回去怎麼交代呀。劉曉建明白王燕的意圖,所以從內心感謝她的提醒。
王燕和李曉東,帶著劉曉建圓滿回到了看守所。隻是有一點讓王燕不能理解:作為劉曉建家的親友,劉穎為什麼沒有參加婚禮?她不便問劉曉建的家人,隻能把疑問存在心裏。
王蘭經過治療,傷愈出院了。雖然姐姐的傷好了,但是在頭上留下了一個疤,看到那個疤,王燕的心裏就澀澀的,感覺對不住姐姐。
這天,王燕在辦公室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劉穎打來的,說要過來表示謝意。王燕說不用了,沒什麼值得感謝的……話還沒說完,劉潁就說你等著,我一會兒就到,然後扣了電話。
中午十一點半,劉穎過來了,她沒想到自己還沒有幫王蘭的忙,王燕卻把劉曉建的事情辦妥了。劉穎內心受到了很大的震動,被自己這位老同學的人品征服了。今天她就是想請王燕吃一頓飯,給王燕賠罪。
在傳達室剛見到王燕,劉穎就說:“老同學,我真佩服你了!我整天給別人上課的人,沒想到讓你給我上了一課,讓我無地自容!”
王燕說:“快別這麼說,你要真理解了我,我比什麼都高興,就怕你說我沒人情味……”
劉穎接過話說:“恰恰相反,我覺得你最有人情味,你的人情味是建立在理智和原則之上的,所以你讓我敬佩。正好到吃飯時間了,走,我請你去吃飯,你別拒絕,我今天就是拖,也要把你拖出去!”
王燕說:“吃飯可以,我們食堂馬上就要開飯了,在我們食堂吃好不好?”劉潁說:“不好,你要是不去,就是看不起我,現在沒有任何事情求你,再不給麵子,我這輩子可就真的跟你拜拜了。”王燕笑了說:“那行,不過說好了,就在我們看守所門前的小店吃,不走遠,我怕所裏有事情。”
劉潁遲疑了一下,說:“行,就聽你大所長的還不行嗎!”
兩個人到看守所旁邊的一家小店,點了幾個家常菜和一瓶飲料,邊吃邊說話。
劉穎說:“燕子,其實今餓來,是給你賠羊1^:的。”王燕說:“你說的什麼話,哪裏用得著給我纖。”
“我已經知道了你家裏的情況,說心裏話,你姐姐摔傷了,我也有責任!”
王燕說:“這事和你沒有關係,是我跟她吵了架。她現在已經好了,不提這事了好不?”
劉親說:“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不,也不是商量,給你說說。”
“什麼事,你說。”
“為了你外甥的事,你姐以前去過我們學校,當時因為想轉學的太多,我沒給辦。前兩天,正好有一個轉學的,空出了一個座位,如果你姐願意,就將外甥轉過來,這件事我來辦。”
王燕毫不猶豫地說:“不行,你剛說理解我了,怎麼繞來繞去又給我出難題!”
劉穎說:“剛才我都說了,我不是給你商量的,說實話,我就知道你會拒絕。這事兒啊,你同意我得辦,不同意我也得辦,我就是先給你通通氣。”
王燕說:“聽我的,這事你不能辦,你辦了,我做的事情就顯得不正常了,別人還以為我們是在交換條件。”
“我想幫你姐,這是真心的。等劉曉建放出來後,我再辦這件事,我們之間再沒有什麼利害關係,再說我這邊也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這個事我必須得幫王蘭。我隻有做了這件事,心裏才會好受些啊!”
從內心來說,王燕當然希望外甥能來身邊讀書,姐姐休息時間就不用兩頭跑了。她心疼姐姐。但是,這事情跟劉曉建的事情連在一起,就說不清了。
劉潁明白她的顧慮,說:“你別擔心別人會怎麼看,身正不怕影子斜!都怪我當時急昏了頭,想拿轉學的事做交易,現在想起來,我就臉紅,你看你看,我的臉是不是紅啦?我現在就是要彌補自己的過錯。”
王燕知道自己不可能說服劉穎,也隻好隨她了。
劉曉建刑滿後,走出看守所沒幾天,劉穎就給王蘭兒子辦好了轉學手續。王蘭的願望終於實現了,可她卻沒有先前那麼高興了,而是忙給王燕打電話,問這件事情能不能行。她說:“燕子,你說,東東轉學,會不會影響你?要是影響,我就不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