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太上皇來到熙園,等候在濯塵殿的外殿,等到太上皇徹底安頓下來再次召見的時候,已經臨近黃昏。
在太上皇的寢殿之內看見太上皇,或許是回到熟悉的住所,太上皇憐精氣神都顯得好了不少。
他並沒有躺著,而是靠坐在寬大的暖炕之上。麵前,居然還擺放著一張棋桌。
馮祥見賈寶玉行禮之後略顯呆愣,提示道:“靖王殿下,還不坐下陪老皇爺手談一局。”
賈寶玉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走到炕尾坐了。
太上皇也不話,待他坐好便當先行了一子。
賈寶玉思忖,太上皇或許是連日來躺在病榻上,煩悶了想要活動活動頭腦、筋骨。
因此也沒話,默默陪他走棋。
太上皇的動作明顯不如以前輕鬆流暢。不過雖然慢,但是他並不顯得急躁,每一步,都走的很穩。
賈寶玉當然不會表露出絲毫不耐,甚至偶爾故意拖延一些落子的時間,讓整個對局看起來更和諧一些。
他也沒有存心相讓。
太上皇顯然是愛棋之人,而且棋藝精湛。
他要是如一般俗人那樣坐在太上皇對麵唯唯諾諾、不敢走子,太上皇雖然未必會見責,但是心中自然無趣,往後,或許也就不會再想要叫他對弈了。
當然,不讓不等於要全力以赴,一決生死。太上皇畢竟是尊者,且如此大的年紀,他的棋鋒自然也不能太過於淩厲。
若是仗著年輕精神力足,頻頻釋放殺招,形成逼迫之勢,那更是蠢笨無比。
所以,若是能夠做到盡全力防守,讓太上皇能盡情進攻,最後酣暢淋漓的製勝才是最好的。
就在他內心暗暗思索著如何才能盡量做到這一點的時候,太上皇忽然開口道:
“你可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賈寶玉精神頓時一震,就要起身,卻被太上皇擺手壓下。
遲疑了一下,賈寶玉回道:“回太上皇,景桓心中有過疑惑,卻並無懷疑。”
太上皇不置可否,落了一子,
賈寶玉繼續道:“太上皇仁聖無雙,洞察宇內? 既下聖旨澄清景桓的身世? 景桓自無懷疑的道理。
能承繼太上皇的血脈,這是景桓之幸。
但是景桓畢竟從生活在賈家? 對於身世之事一無所知? 雖然慶幸能得太上皇寵信,也不敢虛言欺騙? 景桓心中,是有一些疑惑的。”
賈寶玉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順耳。
“從生活在賈家?”太上皇似乎也有些意外? 他問道:“你就真的一點也記不得以前的事了?”
賈寶玉心頭微微一凜? 聽太上皇這話,顯然,他曾經“得過離魂症”的事太上皇也是知道的。
看來關於皇室血脈果然沒有慶幸之,太上皇隻怕早已將他過往所有的事跡都查過一遍了……
“不敢欺瞞太上皇? 景桓? 景桓將滿十二歲之時生過一場重病,後來雖然僥幸得愈,但是卻將之前的所有事情遺忘……”
因為不知道太上皇都知道些什麼,所以他不敢撒謊,隻能“實話實”。
太上皇看著他? 忽然搖搖頭,道:“你可還記得? 當晚朕在行宮之內曾與你過,待回京之後? 便告訴你的身世……”
“景桓記得,恭請皇祖父賜告。”
太上皇擺了擺手? “先下完這局棋。”
賈寶玉心中雖然有些急切? 聞言也隻能躬身點頭? 繼續對弈。
一時對局結束,侍從們上來收拾殘局,太上皇才對立在身邊的賈寶玉道:“皇帝大喪,宗室中也沒有得力的親王主持,朕聽聞你是署理過好幾樁白事的,經驗豐富,此事便還是你來主持吧。
把它用心辦好,莫要墮了皇家的威嚴。”
賈寶玉覺得太上皇這話一定是帶有嘲諷意味的,但是他老人家沒有表現出來,他也隻能一本正經的應下。
太上皇交代了這一句話就閉目養神,完全沒聲響了。
賈寶玉有些傻眼,好的下完棋告訴答案呢?
馮祥走到他身邊,悄悄扯了他一下,以手示意了方向。
賈寶玉會意,跟著他出了寢殿。
“馮總管,您這是……?”
馮祥回頭,老臉如菊花一樣笑著,他低聲道:“殿下不要著急,老奴帶您去見一個人,或許您就什麼都明白了。”
……
熙園深處,層層禁軍把守的一片區域,中有一座院,門戶緊鎖。
賈寶玉隨著馮祥來到這兒,心中不免疑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