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觀法師沉默半天,直到本固都開始猜測的時候,他老人家終於開了口:
“並無異樣,隻是……”
王渙的心頓時被他吊了起來:
“隻是什麼?”
“小友近來可是服用了什麼天材地寶?”
達觀收回了手,不自覺地轉動著手上的佛珠。
“天材地寶?”
王渙不由瞪大了眼睛,他想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
“並無。”
他這段時日,一直忙著歡伯樓的事情,哪有心思去尋什麼天材地寶……
“也是,能補元氣的天材地寶,往往是鳳毛麟角,也許隻有宮裏才有,連老衲也隻見過一回而已……”
達觀兩手摩挲著佛珠,微微出神。
“不過既不是天材地寶,那小友的元氣是為何突增?真是奇也怪哉!”
“玄明不懂醫術,不知這元氣是……”
事關他的身體,王渙問得仔細。
“老衲所說的元氣乃是本源之氣,稚兒出身之時,本源之氣最為濃鬱,隨著逐漸長大,本源之氣,會逐日聚減,直至成年之後,方才穩定……”
“那為何我……”
王渙聽了更不放心了。
“小友莫要擔心,這本源之氣其實是有益處的東西,像是塗在樹表皮上的漆,但凡有什麼風吹日曬,雨打雷劈,首先被消耗的就是它……”
達觀以樹為喻,講得深入淺出。
“雖不知曉你的元氣因何而增,但這其實是件好事!”
王渙聽了這番話,一顆心終於落地,整個人也跟著鬆懈下來:
“那就好……”
達觀瞧他這番模樣,轉動著佛珠的手一頓:
“小友,你變了!”
王渙撩了撩眼皮,等著對方的下文。
“還記得老衲當年初到王家,見到病榻之上醒來的小友……”
達觀眼神低垂,陷入了短暫的回憶。
“那時的你看起來根本不像是重病之人!”
“那麼久遠的事,法師居然還記得?”
王渙搖頭失笑。
“那是一次意義重大的會麵,老衲自然不會忘記……”
“是因為玄明這個忘年交?”
達觀聞言哈哈大笑,接著又打趣道:
“那時你病情最險,態度卻最為平常,如今你隻不過聽聞元氣無妨,便像是走了大運一般,激動異常,實在是可疑的很!”
王渙聽了他這番話,神情懷念,語調悠遠:
“那時年歲還小,終究懵懂,如今大了,才知道掛念深重,玄明並非貪生怕死,隻是,心有掛念,難以超然,讓法師見笑了……”
“《五燈會元》卷十二有言:‘諸上座終日著衣吃飯,未曾咬著一粒米,未曾掛著一縷絲。’……”
達觀法師突然說起禪語來。
王渙略微一思索,便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法師是說‘一絲不掛’?”
“正是!”
達觀點了下頭,麵目慈悲,眼簾低垂。
“佛家講一絲不掛,可奈何眾生皆苦,世人多憂,真正能做到心無掛礙的又有幾人呢?”
“竟連法師也做不到嗎?”
王渙追問道。
“做不到,老衲也不過是眾生之一……”
達觀搖了搖頭。
“可既然做不到,那先輩為何提出來呢?”
王渙手臂擱在桌上,麵色十分苦惱。
達觀聽了這份質疑,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就算做不到,難道不該努力爭取?”
王渙聞言一震,然後起身向對方行了一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