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江河,穿城而過。
東西兩個新舊城區,涇渭分明。
河西岸是新城區,河岸上是城市綠道,禁製車輛通行。總能看到打扮時尚的年輕人在路上慢跑健身,一樁樁高樓大廈宣示著財富與朝氣。
河東岸是老城區,一棟棟低矮的灰色樓房,高不過五層。河邊總是有下棋、打牌的老人吆五喝六,河岸被人開墾出了農田,種著些許番茄辣椒,每每能看到拿著鋤頭的老人,一臉老神在在的怡然自得。
東岸上早幾十年廢棄的渡口,成為釣魚愛好者的聚集地。
清晨。
一個老人來到這裏,他堪堪將折疊椅組合,拿出魚竿上料揮舞出去,就聽身後傳來一陣響動。
回頭一看,老人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不過對這人的到來,卻並不感到意外:“喲,來得挺早啊,小孔?”
“不對,是小柏,還是小孔來著?”老人一拍腦袋:“看我這老糊塗。”
年輕人啞然失笑,在老人身邊席地而坐,一邊整理著魚竿魚線,一邊才慢條斯理道:“孔柏,您啊……叫我小孔、小柏都行。”
孔柏的模樣,約莫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按說這個年紀的人,都在忙碌工作,為事業打拚。
可偏偏,這個孔柏卻每天早上都來到廢舊渡口釣魚,讓人不禁對他產生好奇。
老人也是一個月前才認識他,但相遇的地方卻不是這個渡口,反倒是他家樓下的菜市場。那幾天聽說,隔壁那棟三層小樓變了主人,貌似就是被這個孔柏買了去。
隨後,老人就隔三差五,在這個廢舊渡口碰到孔柏,是為一對漁友。
這一邊。
等到孔柏將釣杆甩了出去,趁魚未咬鉤的時候,老人忍不住好奇詢問:“小孔啊,我看你年紀也不大,怎麼天天這麼閑散啊?”
孔柏淡淡笑了一下:“前些年在國外工作,賺了些錢,陳老伯你就別套我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把你家隔壁的小樓買了下來,以後我就是個包租公咯。”
這個陳老伯很是健談。
一個月來,時不時就在釣魚的時候,向孔柏套話。
什麼有沒有女朋友啊,什麼家中父母在哪啊……
說到最後,幹脆告訴孔柏,他家有個孫女,年紀和孔柏相仿,到時候給他介紹認識。
孔柏一聽,二十五六歲的女人還沒找到下家,這不是殘羹剩菜嘛?隻是讓他一陣無語。
不過家長裏短的生活,卻並不讓孔柏感到心煩。
反之,這正是他夢寐以求的生活狀態。
也正在這時,孔柏口袋裏的電話響了起來,一看那一長串的來電號碼,他就忍不住蹙眉。
陳老伯一看孔柏愣住,連忙拍他一下:“嘿,電話響半天了,到底接不接啊?要接快上一邊去,別驚擾了魚兒。”
孔柏這才回過神來,對陳老伯歉意一笑,走到後麵按下了接聽鍵。
至此一刻。
電話裏陡然傳來一陣怪叫:“哎喲喂,我得大哥呀,您老總算肯接電話了。您算算日子,這都多久了?整整半年了!”
“您老看破紅塵,玩隱居就算了,但誰跟你似得,玩隱居就不理原來的朋友了?”
“再說啦,咱倆這關係,鐵打的兄弟,用現在的流行語說,那叫老鐵!”
“我說老鐵啊,您啥時候打算回來?這邊一攤子事兒,你一溜煙走了,讓我領導那群猴崽子,都快煩死我。”
“就昨天,二壯那蠢貨出去執行任務,人家雇主說得明明白白,隻需要幹掉對方頭目就行了。”
“結果你敢想……二壯衝進去小半會兒,一通廝殺如同砍菜切瓜,直接把人家全鍋端了。”
“人雇主原本是想上位當老大的,現在好了,手底下兄弟死了一半,還當個屁的老大啊。”
一陣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沒了,孔柏臉上隻剩下了苦笑。
等到對麵的話音總算落停,他才道:“我這邊剛剛落腳,買了棟房子,準備安心做個寓公,不接電話是不想聽你一個勁絮叨個沒完,話說完了沒?說完我就掛了!”
“呀,老大,您別逗了,趕快回來吧!當寓公有啥意思,就你住得那地方,一年能收個十萬塊房租撐死了吧?”
這話一出,孔柏臉色微微一變,語氣都陡然變得冰冷起來:“你知道我在哪?!”
“額……”那邊的人陡然語塞,尷尬苦笑,帶著些幽怨道:“我真不是有意調查您老,關鍵是……誰讓你不接電話?”
孔柏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心情,這才說道:“我警告你,就算你知道了地方,哪天敢來煩我,可別怪我不念兄弟情分。”
這話一出,那邊總算沒了聲息。
直至好半晌,對麵的人才說道:“好好好,你牛,我承認幹不過你,行了吧?不過……老大,幫我最後一個忙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