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短短半個時辰之後,皇帝的旨意就曉諭六宮。跪在建章宮門外的江惠姬是哭喊著被內監們給拖走的,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哀求會換來如此悲慘的下場,一下子從姬位降到了美人。
她在宮裏苦苦地熬了六年,受了多少折辱她自己都數不清,最後好不容易坐上惠姬的位子,可如今又成了不入流的散號嬪妃。聖上不僅降了她的位分,還命她“遷出六宮”。她原本住在延禧宮偏殿,遷出去了雖沒說要遷到哪裏,但東西六宮之外的宮殿都是不成體統的,就像那林氏的鏡月閣一樣寒磣偏僻……天啊,她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啊!
不過是覺著皇後處置不公來這裏喊冤而已,哪裏是什麼大罪,為什麼就要如此嚴懲!江氏哭得撕心裂肺,她怎麼都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她的哭號聲沒有博得任何人的同情,高坐在金鑾殿裏麵的皇帝對此充耳不聞,她就這麼被處置了,一夕之間失去了一切。
而在長信宮服侍皇後的白秀薇接了旨意,麵上也幾乎要哭出來。她不敢忤逆皇帝,訥訥地叩頭謝了恩。等傳旨的太監走了,她才對皇後哀哀道:“娘娘,皇上他為何……”
皇後麵上卻沒有過多的情緒。她抬手止住白秀薇,淡淡道:“皇上這樣做,有皇上的道理,你安分地遵從就好。”又瞥一眼白秀薇手上捧著的一匣子賞賜,嘴角低了下去,道:“你今日先回去吧。你看,皇上不也賞賜了你珠釵和布匹麼?你別擔心,皇上心裏還是有你的。”
白秀薇心裏很委屈,但她一向以皇後馬首是瞻,皇後這樣說,她就隻能憋著委屈退下了。
她退下後,齊嬤嬤上前給皇後揉了揉肩,麵色憂慮地道:“娘娘,您瞧皇上這旨意……”
皇後微微歎一口氣,道:“皇上的意思,我何嚐看不懂呢。江氏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處置就處置吧。至於白氏……他是要借此來打壓我呢。”
皇帝的旨意上說江氏忤逆皇後,遂被降位。麵上瞧著對皇後很是敬重,實則卻另傳了旨意要駁皇後的懿旨。
皇後說著又苦笑了,道:“罷了,這一次是我不好,不該急著提攜白氏,讓皇上不喜了。”
齊嬤嬤心焦道:“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白小主那邊……”
“白氏不是個堪當大用的人。”皇後搖頭道:“原本還以為她憑著姿色和舞技能讓皇上高看一眼,現在瞧著是氣數已盡了。你看皇上賞賜給她的東西,都是些尋常之物,可見心裏根本就不看重她。”
齊嬤嬤也歎氣:“是白小主讓娘娘失望了。”
皇後搖頭道:“無礙的,也沒指望她能寵勢濃重直接打壓了祥妃。她如今也還有些寵愛,這就夠了,本宮會讓她有用的。”
她說著,伸手接過宮女遞上來的茶盞啜了一口,又問道:“嬤嬤,你看那林氏如何呢?”
齊嬤嬤略略想了想,回話道:“林小主有些能耐,雖出身低微,卻能得皇上和太後的喜愛,這一遭還晉了位分。”說著低低道:“娘娘,咱們之前覺著林小主出身太低了沒什麼用,可現在看來,怕是不盡然呐。您不如像對待白小主那樣……”
皇後聽著就笑了:“嬤嬤說的這個,我也想到了。我罰她思過的時候就在想著,若她能跪在長信宮的門前求一求,我就免了她的罰。可惜她沒過來求我,也不知是她沒看出來這裏頭的意思,還是真沒有這個心思?”
罰閉門思過一日,這種懲罰是宮裏最輕的,就是麵子上意思意思。皇後這樣做既無法起到傷害林媛的作用,也無法顯示自己對嬪妃的寬容大度,還不如徹底不罰來得好。這樣的事完全是多此一舉,皇後當然是另有目的。
隻是林媛乖乖地回去受罰了,沒有任何表示。
“不是每個女子都有娘娘的聰慧,或許林小主一時半會就是看不出來您的意思呢?”齊嬤嬤賠笑道:“等林小主想明白了,應該就會過來求娘娘了。”
“不過現在,就算她過來求我,我也不敢讓她進長信宮的門了。”皇後歎著氣道:“皇上方才打壓了白氏,我怎能在此時拉攏林氏呢。”
齊嬤嬤聽著,心裏難受。她一手拉扯大的主子姑娘,大秦國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過得竟然是這樣無奈的日子。
她想起皇帝的旨意,心裏就透著心寒和恐懼。皇後娘娘剛嫁去太子府的時候,皇上是很喜歡的,那時候府裏隻有幾個沒名分的通房,皇後娘娘才是十幾歲的姑娘,每一天的日子過得多好啊。可現在……太子君臨天下,當初的太子妃成了皇後,母儀天下。權勢和名利都得到了,皇上心裏的那塊位置,卻再也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