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伸手要抽自己的袖子,一壁疏離而淡漠地道:“你自己也清楚,周氏已經死了,我們在長樂宮裏服侍再不需要忌憚她……”
“林姐姐!”葉氏淒淒地呼了一聲,手上攥得更緊了。果然,林貴人的拒絕是預料之中的,林媛這個女人看著柔弱,卻是個心腸冷硬、行事果決的人物。自己當初和她姐妹相稱隻是因長樂宮裏如履薄冰,嘉貴人和汪承衣沆瀣一氣要排擠她們。現在嘉貴人已經死了,林貴人也不再需要自己了!
林媛抽不開自己的手。她沒有用力推開葉氏,而是靜靜立著沉思了一會子。然後她低低地道:“我在祥妃麵前也不過是螻蟻……你是覺著我得寵,以為我能在皇上麵前說句話來保護你,但皇上卻是最難左右的,我做不到。”
聽林媛這般垂頭喪氣的話,葉繡心的麵色也越加慘白。然之後林媛卻是輕笑一聲,道:“螻蟻有螻蟻的活法。你今日來求我,這周圍的宮女太監們都能瞧見……”
說著,林媛終於一手推開了林氏。她使的力氣很大,葉氏身材瘦小,這一下子就幹脆地摔在了地上。她伸手往腦後一摸,兩隻手指上都沾了血。她哭著道:“林姐姐,原來你竟是這樣的人,是我命不好,妄想和你互成姐妹……”
林媛大聲道:“你冒犯了祥妃,竟還敢來扯上我!”一邊說著一邊抖自己的衣袖,麵上既是厭惡,又兼驚慌:“你快走,若是讓祥妃娘娘知道了,再牽連了我可就……”
林媛腳底抹油,小跑著走了,仿若葉氏得了瘟疫一般。
葉繡心的惶恐並不是杞人憂天。這一日的黃昏,小成子照常過來和林媛稟報些後宮的消息,從頭到尾都是描述祥妃宮裏的熱鬧,滿宮的嬪妃都去恭賀之類之類,連林媛也早就送了賀禮過去。說到最後,小成子插了一句花邊新聞:“葉良人本是去麟趾宮賀喜的,不小心撞倒門邊的菊花架子,被罰了頂水,現在還跪在麟趾宮門處。”
頂水這樣折磨人的事,果然是祥妃喜歡幹的。林媛淡淡道:“葉氏出身不高,那也是六品的揚州通判之女。官家貴女,自小學規矩,怎麼可能撞翻花架子?”說著順手抓一把金瓜子給了小成子,賞賜他一天到晚不辭辛勞地去打探消息。
小成子喜滋滋地謝恩,又道:“此事並沒多大的波瀾,葉良人位分不高……隻是麟趾宮門庭若市,人來人往地,良人小主跪在門前,嬪妃們都以此為笑料。”
林媛點點頭:“這自然是小事。你先退下吧,叫初桃去傳晚膳。”
小成子應聲退下了。林媛靜默著想,今日葉繡心是被整治得挺慘,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宮裏頭能明著整治你就已經算仁慈了。
宮裏人都耳聰目明,昨日自己和葉氏之間的事自然是被很多人知曉了,大家都知道葉良人可憐,礙了祥妃娘娘的眼睛又被林貴人忘恩負義。祥妃聽了這事,自然也覺著葉良人太過弱小、上不得台麵,不值得自己動心思。雖然她位高權重,但真要害了一個良人的性命還是有點代價,劃不來的。
葉良人被羞辱得很難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初桃領著幾個小宮女端晚膳上來,貴人的位分一應是六道膳,其中一碗涼碟,四碗熱菜,一碗羹湯。我們的林貴人正寵勢濃重,狗腿的尚食局日日都盡心伺候,奢侈的美食享受爽歪歪。
等膳食都上完了,林媛一揮手,初桃幾個就都退下了,隻留初雪一個人布菜。
初雪見四下無人,低低地對林媛問道:“小主為什麼要幫葉良人呢?”
葉良人是個聰明人,肯定能看懂自家主子的意思,初雪並不擔心葉良人會恩將仇報。但問題是,林媛這麼做有什麼好處呢?
林媛聽她這麼問,也不答話,悶頭喝一碗枸杞雞湯。過了半晌,她輕飄飄地說出一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
“先是她,後就是我了。”
“小主?”初雪驚疑道。
林媛擺一擺手,懶得再說下去,隻吩咐道:“給我準備沐浴,晚上還有得忙呢。”
林媛猜得沒錯,這一日夜裏,她被招幸侍寢。
鳳鸞春恩車一路招搖地穿過了大半個皇宮。到達建章宮後,轎簾被內監躬身挑開,一個身姿窈窕、容顏絕色的女子從中曼步而出,一步一步穩穩地踏上了九階漢白玉階梯。
林媛打開那扇撚金梨花木門時,麵上的神情是完美的,透著嫵媚風情的笑意令書案之後的拓跋弘很是滿意。他抬一抬手,笑道:“多日不見媛兒,朕甚是想念。”
林媛嬌笑一聲:“嬪妾不過五日未見君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