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信宮告退回宮的靜妃,臉色平靜地如死水一般。
若說沈氏偽善,靜妃則最擅長端著一個“靜”字,不論喜怒哀愁,那張臉上都是全無波瀾,讓人看不出心思。
靜妃到了華陽宮合歡殿後,發現方才人已經在這裏等著她了。
方才人急急地迎上來,扶住靜妃的手道:“方才在皇後宮中,嬪妾不敢和娘娘說話……娘娘,這禮聘的消息真是如石破驚雷,不知娘娘有什麼對策沒有……”
方才人進宮的年歲也不短了。因著相貌和出身一樣的平庸,她到現在都隻是個才人,隻能依附靜妃而活。
靜妃昏睡過去的那幾年,對她來說簡直是生不如死。但她明白自己的價值,除了靜妃,她很難再找到一棵看得起她的大樹。所以她沒有設法搬宮,而是在華陽宮裏死守了五年,終於等到靜妃醒過來。
靜妃看著她,臉上露出些許的淺笑,搖頭道:“才人,不用太擔心了。該來的總會來,現在連她們的麵都沒見到,也不好妄下決策。”
方才人看著靜妃麵上的雲淡風輕,感覺自己也輕鬆了下來,深深呼一口氣道:“是,趙、衛、何、謝、任五家雖然是大族,卻早都沒落了,和上官氏、蕭氏無法相比。他們家中的女兒即使禮聘進宮,封位也不會太高的。娘娘您是妃位,遠在她們之上。”
靜妃聽著,麵色不變,卻揮手道:“才人先回宮吧,本宮這裏也沒什麼事要吩咐了。”
方才人低頭稱了聲是,告退離去。
靜妃在後頭眯著眼睛瞧她,轉臉對掌事的梅姑姑道:“去把那一位請過來。”
方才人麵子上是靜妃的人,卻並不是她的心腹。
方才人有些小聰明,但僅憑這點並不能讓靜妃賞識重用。靜妃真正能夠稱為“心腹”的,都是不為人所知的。
靜妃微微歎氣,方才人想得太簡單了。雖然那五個氏族和她們韋家一樣,都是沒落貴族,但誰讓皇上要給他們臉麵呢。
在“北宮之亂”中有功?嗬,就算是想為皇帝做事立功,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有這個資格的,當初蕭右丞相能在北宮之亂裏得到帝王賞識,暗中不知費了多大力氣。若沒有拓跋弘默許,那五個氏族能蹭到這份油水?
皇上能重用寒門,就能重用趙、衛他們。
皇上所有的動作,目的都隻有一個,那就是要培植屬於他自己的勢力。不論是寒門,還是那些不出挑的小世家和沒落貴族,他們能扶搖直上全都是拓跋弘的恩典,知恩圖報,古來有之。而那些樹大根深的氏族們,是受了先帝和太祖的恩典發家,和拓跋弘沒什麼關係。
乾武八年的九月,皇上平了北宮之亂;十一月,皇上誅殺沈氏,同時設立軍機處。到了乾武十年的二月……軍機處堪堪穩定下來,趁熱打鐵提拔了幾十位寒門舉子和五個世家,皇上的動作恰到好處。
至於這五位貴女進宮後的封位……皇上正是籠絡人心的時候,總不會虧待了。
此時靜妃的心情是比蕭皇後還要差的。她看著梅姑姑離去的背影,手心裏的帕子握緊了——五女入宮之事,她在之前並沒有想到。而這個意外,也擾亂了她的苦心經營。之前的計劃,怕是要改動一二了。
此時殿門處的帷幔動了兩下子,一個身量纖細的女子從門後閃出,朝著靜妃行禮。靜妃見她來了,麵上方有了真正的笑意,招手道:“快過來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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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已經鬧翻了天,此時的拓跋弘,卻是在緋煙樓裏頭陪林媛。
林媛看著把建章宮書桌搬進來的拓跋弘埋頭苦幹,伸手懶懶地去勾茶壺,打著嗬欠道:“皇上歇會兒吧,這都忙了三個時辰了。”
古代皇帝不好當,別看拓跋弘時常在後宮裏玩得樂不思蜀,他其餘的時間都在勤奮努力。
他正在一篇奏折的最後一頁上寫東西,密密麻麻地,遠遠瞧著就頭暈。看樣子這個臣子是很得他賞識的,人家奏上來三行東西,皇帝給回複三頁。
拓跋弘撂下筆伸了伸胳膊,隨即又拿起來繼續寫,頭也不抬地道:“這些天國事繁忙,媛兒,朕沒空陪你說話。”
林媛隻好閉上了嘴。拓跋弘能過來陪她就不錯了,這還是因為他要選新人進宮了,特意來看看自己有沒有委屈吃味。
其實禮聘這事,最頭疼的要屬靜妃皇後那些高位,還有恬嬪等寵妃。她懷了孕,就算沒有新人來爭也是不能侍寢的,要發愁要咬牙切齒,她還得排隊。
林媛安心養胎,拓跋弘依舊忙碌,外頭的嬪妃們該過日子還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