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高的雲端摔到地麵上的樣子,不過如此。
拓跋弘決絕跨出長信宮宮門的時候,蕭皇後強撐著身子坐起來,朝著他的背影聲嘶力竭道:“五郎!你從來都不肯相信我……”
在最絕望的時刻,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口中毫不猶豫地對著皇帝喊出了“五郎”這兩個字。那是多少年前,她就是這麼稱呼自己的夫君的,後來再也不曾了……
然而拓跋弘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長信宮朱紅色的大宮門被重重闔上、外加了一把厚重的銅鎖之後,大秦後宮的局勢動蕩才剛剛開始。
後宮眾人們看著皇後被變相禁足,心裏都清楚是因著長樂宮一事,無一不是萬分的震驚——身為國母,竟然膽敢做下謀逆的重罪,這簡直是……
而皇帝對皇後的查證並沒有停止,他在宮中大肆搜查從前所有和皇後有牽連的人,統統送去了刑部審問。顯然,皇後的禁足隻是個開始,等皇帝查完了一切,沒有人知道他會怎麼處置皇後。
許氏誅了九族,謝氏被賜死,那麼皇後呢?
沒有人能猜到結局。
事關皇後,嬪妃們不敢多嘴,隻是後宮裏的日子已然和從前大不一樣了。至少,眾人再也不必去長信宮裏請安了。
因著靜妃主理後宮,且位分最高,在她獲得宮權的第二日,就有數十位心思活絡、腦子機靈的嬪妃自發地去了華陽宮主殿,給靜妃請安。靜妃性格安穩不張揚,看著這些人滿麵熱情地過來,遂反問:“宮中並無給妃位晨省的規矩,各位緣何來此?”
嬪妃們都一臉笑盈盈,方才人搶先答道:“中宮病重,宮中一切事宜由靜妃娘娘主理,靜妃娘娘自然擔得起姐妹們的請安。”
靜妃不置可否,卻也沒有反對。
之後,每日給靜妃請安的人人越來越多。華陽宮儼然成了後宮之主。
到了最後,幾乎人人都如去長信宮晨省一般來華陽宮請安了。林媛看著那些絡繹不絕的嬪妃們,歎了一口氣,不得不跟著一塊兒去給靜妃請安。
說實話,蕭皇後禁足之後,宮裏的局勢不過是從西風吹變成了東風吹。站在合歡殿裏的林媛瞧著上首坐著的麵色紅潤、滿麵喜氣的靜妃,心裏一點兒也不開心。
掌權者從蕭皇後變成了靜妃,這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
這也是她當初不肯對蕭皇後出手的原因。她隻是嬪位,上頭還壓著一群貴嬪、九嬪,蕭皇後就算倒了、死了,那宮權什麼的也不可能落到自己頭上。
此時的靜妃似乎已經適應了坐在高位、看著下頭人三拜九叩的模樣。她眼睛一掃,目光落在林媛身上,笑眯眯地道:“慧嬪怎麼還站著呢?來人,快扶了慧嬪去坐下。你的肚子也有五個月了吧,可得好生調養著。”
林媛慢慢地抬頭看著靜妃,笑答道:“嬪妾知道了,謝靜妃娘娘教誨。”
蕭皇後被卷入長樂宮投毒一事到底是誰的手筆,林媛不用猜都知道。那個關鍵人物小鄧子根本不是“偶然”被查出與許氏有牽連,又“偶然”供出了皇後和謝氏,他怕是從一開始就是被安排好了的。
再看看現在的局勢——皇後禁足後,誰從中獲利最多?放眼這後宮,敢在長樂宮一事中動手腳陷害蕭皇後的,又能有誰?
還不是靜妃。
林媛倒有些意外,靜妃比她想象得更有能耐,她動的手腳不多,隻是將皇後與許氏之間的私交暴漏了出來而已。但如此卻是成功地引起了皇帝的疑心。
隻是可憐了謝氏,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犧牲品。她的存在就是許氏、皇後、小鄧子這三者之間的橋梁,靜妃正是以她為線索,順蔓摸瓜將火燒到了皇後身上。
靜妃裝飾得宜的麵孔上閃過一絲惱意。看著這個最後一天才肯過來向自己請安的慧嬪,她心裏不順,卻又發作不得。
雖然得了宮權之後風光無二,但慧嬪可是皇帝的心頭好,就算當初蕭皇後在位時,也沒能在她身上討到便宜。靜妃算是看明白了,這個慧嬪就是宮裏頭最硬的釘子,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最好不要和她硬碰硬。
遂按捺著不悅,和往日一樣同嬪妃們閑話些衣裳首飾的事情。
嬪妃們麵上都笑得和順,長樂宮的案子到了這個地步,真的算是要結束了,她們也終於能鬆一口氣。蕭皇後都牽扯上了,怕是不會再牽扯更多了吧?那樣子整個後宮都會被血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