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前服侍的宮人們都嚇得跪下了,姚福升顫顫巍巍地上前,蹲在地上撿起了筆:“回皇上,是寧姬小主……”
“她鬧什麼!”拓跋弘大怒。
姚福升覺得自己的臉一定被嚇白了。不知是怎麼回事,今日皇帝的心緒就像見了鬼一樣的……狂風驟雨。難道是因為左丞相?
不對啊!左丞相半個月之前折騰得厲害,五皇子出生之後的幾日反倒安分許多,這幾日的早朝上都頗為平靜。而陝北的幹旱和匈奴的叛亂……好似也不是太嚴重啊。而且不管有多少煩心事,不還有五皇子這個寶貝麼,皇上每每看到五皇子,總會龍心大悅。
這一回卻是不大對勁了啊……
在禦前服侍不比別處,姚福升每日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揣度皇帝的心思,而且又不能讓皇上看出來他在猜些什麼。眼下時刻,宮人們都怕得發抖,姚福升舔了一下幹裂的嘴唇,小心翼翼上前把朱砂筆捧給皇帝道:“奴才將寧姬小主勸回去吧……”
皇帝動怒,姚福升不敢隨意說話,卻不能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著主子生氣。
然而拓跋弘的心思並沒有他想的那樣簡單。這位皇帝伸手把朱砂筆再一次扔了出去,而後惱怒道:“一個個地不省心!任氏是為了什麼來求見朕?”
“是……是因為慧嬪娘娘……”姚福升沒轍了,說話都不利索:“任小主在慧嬪娘娘麵前說錯了話,說,說慧嬪出身卑賤,不配給皇室生兒育女。慧嬪娘娘就說她口出惡語,命身邊宮女打了任小主,任小主心懷憤恨遂來求見皇上……”
這事兒是林媛身邊的宮人告訴他的。
“任氏當真那麼說?”拓跋弘的麵目有些猙獰了:“她竟敢辱及皇嗣?”
“這……奴才不知道,聽慧嬪娘娘身旁的人稟報,任小主當時不過是自言自語,說的聲音小,聽不清。但慧嬪娘娘偏聽見了……”姚福升不敢隱瞞亦不敢偏私,把當時的情形一句一個大實話地說了出來。
拓跋弘一掌將桌上奏折掃落在地:“既然是低聲自語,無所顧忌,依朕看這個任氏一定說不出什麼好話來!辱罵慧嬪不配生兒育女也是有的!她口出惡語就罷了,做錯事還不自知,到朕這兒來求個公道!簡直是笑話!”
姚福升訥訥不敢言。
拓跋弘越發暴怒,揮手道:“傳旨,寧姬任氏降為貴人!你讓她滾回去,若是再敢來建章宮叨擾,就繼續降她的位分!”
***
很快,任寧姬觸怒皇帝,降位貴人的消息再次傳開,令滿宮嬪妃大為驚愕。
連在齊容華宮中閑聊的林媛聽了,亦是當場驚得掉了一塊糕點。
齊容華伸手去撿,十分可惜地說:“這可是用酥油炸過的啊……”複看著林媛道:“慧嬪娘娘怎麼這個樣子?何氏的下場,不是娘娘您一手促成、早有預料的麼!”
齊容華和林媛相處久了,早就知道她不是簡單角色。這回人人都伸長了脖子看林媛和新妃對上,齊容華隻是撇嘴,覺著任寧姬太不自量力。但不曾想到的是,因著這麼一丁點的爭執,任寧姬竟然被降位貴人。
不過是一點小事而已,何須如此重懲呢。皇帝一向偏袒六位新妃,這一遭卻絲毫不顧念情分!
齊容華隻當是林媛在裏頭搗了鬼。如今看林媛這樣子,卻是比她還懵懂無知。
倒是怪了,任氏這事兒是怎麼落得這般結果的。
林媛站了起來。齊容華拉住她道:“這麼快就要走?任氏被貶了,慧嬪該高興才是。來,咱們點的昆曲歌姬馬上就到了,慧嬪娘娘走了,我一個人聽麼?”
林媛沒有心思和她玩樂了。她勉強笑笑,對齊容華道:“成玉,你的日子快活,無論這宮裏出了什麼事兒,都波及不到你身上。但是我可不一樣。我要走了。”
齊成玉無奈,送了她出門,臨了還道:“那麼明日再過來玩吧!”
林媛回了緋煙樓,立即叫了一位名喚德才的內監,問他道:“皇上今日是怎麼了,任氏怎會驟然被貶!”
林媛身邊有不少禦前的人,在她生子之前,這些人都要屈尊在小小的緋煙樓裏頭服侍他。拓跋弘對待林媛不可謂不厚愛,隻有一點不好,就是身邊多了許多外人,行事不方便。
但好的一點,就是能夠更快捷地接觸到皇帝。
德才就是二等的禦前內監,算是很得臉的人。平日裏嬪妃們多會問他皇帝的情況,林媛這麼問,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