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時,我的擔心有些多餘,少年的手腕被我咬出血,卻並沒有還擊,甚至沒有掙紮,他等我咬夠之後,方才用眼睛盯了我片刻,目光十分嚴峻。
我正被他看得有些發毛,他卻忽然笑了,說:“小姑娘,你說他若真為你好,就該事事依你,可是,他要真依了你,讓你去那林子裏,你就會送命。”
我仰頭望著他的笑容,夕陽的餘暉照著他,好像極其溫和,就有些呆怔。這時遠處忽然傳來陣陣嘈雜的馬蹄和說話聲,他麵色一變,道:“我要走了,你快隨他回去,此處不宜久呆。”
少年轉身往林中走去。我撇了撇嘴,“說什麼進了林子會送命,還不是怕我進林中尋寶,你拿得就少。”
按藏寶圖上所畫,寶藏應該就在這密林之中。所以我才會在此停留,才會被長隨追上。
我那會兒隻當他也是同我一樣來此尋寶,怕我會分了去,所以言出恐嚇。
“林子裏沒有寶,有熊,小姑娘你快些走吧。”枝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他回過頭來看我一眼,眼眸有著星光火焰般的光彩。
我卻道:“真有熊,我就獵回去,正好剝了熊皮做墊子。”
他還欲再勸,聽到越來越近的馬蹄聲音,一跺腳,隱入了林中。
沒多久,騎著馬的那隊人就來到跟前,問我們可有看見一個人的行蹤,形容之下,正是少年的樣子。
我鬼使神差,給他們指了另一個方向。
看我年紀小,他們不疑有詐,就往我指的方向去了。
因為時間已晚,我又執意不肯回去,糊弄完那隊人馬之後,長隨隻好同我進了林子,露宿荒野。
吃了我準備的幹糧,長隨讚道:“奴才隻道小姐莽撞,原來您竟然心細如發,身上還帶著幹糧和水壺,連火石都準備了。”
我得意洋洋,“那當然了,你家小姐我是何等人物,出來尋寶,當然要事事都準備妥當。二姐說了,尋寶的時候,一定要想周全,不能打無把握的仗。”
二姐是姨娘所生,但我母親早逝,所以一直由姨娘照料,父親曾說待她及笄,就將其記在母親名下,充做嫡女。我與她雖是同父異母,卻也和親姐妹差不多。尤其是她大我八歲,有時更像一個小媽媽。
長隨聽了卻大驚,他甚至丟了手裏的枯枝在火堆之上,大叫道,“小姐,二小姐一向最是嫉恨您比她生得好,又比她美貌,她的話您怎麼能聽呢?您這所謂的尋寶圖,是她拿給您的吧?”
我翻眼看他,“狗奴才,竟然離間我們姐妹的感情,你等著,回去之後,我把這些說與二姐,讓她給你算帳。這尋寶圖,是我自己在書房找的,和二姐無關。”
雖是我自己在書房找的,起因卻是二姐說,在祖父那兒,有張尋寶圖,如果能找到上麵的寶藏,不知道祖父會有多高興。
本來說好,我倆一道尋寶的,誰知到約定時間她卻沒出現,我等不及,想起她說的第二套方案,若是有誰一時脫不了身,就到林子裏再見,於是留了張字條給她,讓她自己到寶藏在的地方來,自己先行出了門。
這個長隨是我母親帶過來的,所以我雖然叫他奴才,惱他說二姐壞話,心裏頭,並沒真想把他怎麼樣。
長隨卻歎了一聲,說,“那也肯定是二小姐攛掇您找的,小姐,如果夫人還在,斷不會讓您受這樣的委屈。怪不得和奴才一道追您的那些人,越追越慢,到後麵,隻有奴才一個人跟來,隻怕,他們都受了二小姐的指使,擺明要讓您一個人出來,遇上點什麼事,就再沒有人比她更得老爺歡心了。”
說著,他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小姐,您就聽奴才的吧,跟奴才回去。”
我仰頭看著他,突然吐露心事,“若我能尋得寶藏,父親必會高看我一眼,想起母親舊日裏的好,就不會把姨娘扶正了,若是姨娘扶了正,我就得把她叫母親。姨娘雖然待我不錯,但我有母親,不想叫她母親。而且,我尋了寶,父親一高興,說不定就會抱抱我。”
長隨一愣,他似乎沒有想到我魯莽火爆的樣子下,竟然有如此想法,看著我說話間眼淚汪汪,手足無措道:“小姐,小姐,您別哭啊,別哭——”
這時火堆後的樹叢裏傳來一個男聲,“你父親這麼多年都沒將你姨娘扶正,可見是心裏念著你的母親,你要和他親近,隻管讓他抱你,何必繞這樣大的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