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氣度……宗師?”
宇文化及的心中,頓時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和石龍一樣,他對於宗師之境,也是日思夜想,夢寐以求。
練武之人,誰不崇尚那個開宗立派,自成一家的境界?
然而哪怕出身曆練權勢地位樣樣不缺,宇文化及距離那層境界,仍舊有一條線,明明看得見,偏偏邁不過去。
所以近年來,他的武道之心也漸漸放下,轉為權勢。
越是如此,那條線就越粗,最終變成了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
沒想到他苦盼不得的境界,隨便來個山野之人,都能達成……
宇文化及厲色一閃,心中頓時湧起嫉恨。
“如此人物,確實是隱世高人。”
宇文化及都能看出,林一江拜在下第一人門下,眼光見識更是撩。
在他的眼中,這道身影的氣息雖然不是十分強大,但與地自然的交彙程度,怕是僅在自己的師父裴矩和道門大宗師寧道奇之下,即便是宗師之中,境界也是數一數二。
如此風度,不是世外高人,又有幾人能被稱為世外高人?
這樣的人物也許隱居避世時,由於閉門造車,實力上有所欠缺,可一旦出世,彌補了不足,自可顯出萬丈光芒。
而此時,黃裳已經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麵龐,雙目如一泓清水,簡簡單單,卻又能洗清世間汙濁。
林一江更是心生好感,立刻上前行禮:“晚輩林一江,見過前輩。”
他這麼一做,“學弟”宇文化及也不得不道:“晚輩宇文化及,見過前輩。”
除了那九五之尊的子,再是位高權重,對於一位宗師行禮,倒也正常,隻是宇文化及帶著惡意而來,見禮後也接著道:“方才前輩的弟子有言,石龍手中的《長生訣》為假,令我深感疑惑,前輩可否為我解惑一二?要知此書乃是修道之士人人豔羨的延生寶典,如今陛下得知石龍有意掩藏,龍心不悅,我這食君俸祿的,唯有盡心竭力,當個跑腿,若是《長生訣》真有不妥,那也好回稟陛下,皆大歡喜,如若不然,唉……”
這番話綿裏藏針,軟硬皆施,十分厲害,林一江在邊上想要幫襯,卻也一時間反駁不了。
“諸位請坐。”
黃裳卻是溫和一笑,此間主人石龍先坐上主位,然後眾人在客位上分別坐了,石龍大弟子上茶,片刻時間,宇文化及想要營造出的威逼氣氛,已是一掃而空。
宇文化及心頭一凜,緩緩坐下,莫名有種麵對上官的拘謹,旋即感到荒謬,提起功力,一眨不眨地看向黃裳。
黃裳袖口輕拂,輕風品茗,突然道:“何為長生?”
宇文化及微笑道:“前輩出自道家,所謂長生,自是‘長生久視,全性葆真’之意了!”
這話略有譏誚,宇文化及是不信長生的,因為若真有長生異術,早該有長生不死之人,可縱觀道家先賢,誰不是難逃一死?
黃裳卻道:“長生、沐浴、冠帶、臨官、帝旺、衰、病、死、墓、絕、胎、養,此為十二長生法,合周行十二支。”
眾人聆聽,方知這裏的“長生”,指的是嬰兒剛出世,或新事物剛產生時,具有欣欣向榮的氣息。
此後的多個階段,都代表著人生的運勢起伏。
到了墓,就是去世,而“絕”又稱為“胞”,是指人在未受孕前,母腹內空空蕩蕩,萬物未產生前,無形無象。
到了胎,就是受胎,萬物在地中萌芽時,養則是人在母腹中成形,萬物在地中成形。
因此十二長生,亦為生死循環。
這麼一,就連宇文化及都有了興趣。
《長生訣》自從流傳於世以來,大部分研究者都認為那長生兩字,是長生不老之意,也有人將這兩字理解為其他,但都是臆測,無法邏輯自洽。
而這位世外高人,將十二長生法得深入淺出,不看其他人,單看研究了《長生訣》五年的石龍,那滿臉興奮的表情,就知道必然有幾分道理。
黃裳將十二長生法講述完畢後,從袖中取出一本玄金線織成的秘籍。
這一刻,連宇文化及的目光都火熱起來,亮得如同兩個二十五瓦的燈泡。
原本在他的心中,《長生訣》隻是一件謀害楊廣的道具,如果不是它太過特殊,直接就派宇文閥裏的能工巧匠仿造了,根本不需要冒著跟晉陽書院正麵衝突的凶險,來揚州奪書。
但現在經由黃裳這麼一,《長生訣》無法令修煉者長生不老,卻是一門研究人體生老病死,描述萬物興亡衰榮的奇功。
得到了它,豈不是有可能突破已經難以逾越的極限,晉升宗師?
可黃裳明明又,這本《長生訣》是假的?
“不好,我怎麼被此人三言兩語間,壞了心境,患得患失?”
宇文化及畢竟也是久居高位,心情起伏之後,立刻察覺到不對,壓下雜念,心中對黃裳有了一絲敬畏,開口道:“前輩果然是高人,長生十二法發人省醒,隻是這《長生訣》的真偽,又怎麼?”
黃裳品了品茶,不見他翻書,長生訣的書頁唰唰而動,翻到了兩幅圖譜上,言簡意賅:“一練便知。”
歸根結底,這還是一門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