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樣子,朗允浪顯然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隻是把她的沉默當成了無聲的抗議,所以他微微地冷笑了一聲,手一動就要把水杯往自己的嘴邊送:怎麼著?不信是吧?好,那我就繼續喂!反正滋味不錯。
不過譚嫻已經接著就反應了過來,所以不等朗允浪的嘴唇碰到水杯,她便眼疾手快地一伸手把杯子搶了過來,然後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個底朝天。接著,她一邊擦著唇邊的水滴一邊把杯子翻過來倒了倒,微微呼吸著說道:“可以了嗎?”
還別說,這一杯熱水下肚,譚嫻又覺得舒服了些,身上也仿佛有些力氣了。但饒是如此,人流手術對身體還是有一定的傷害的,所以此時的她看起來依然虛弱而蒼白,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暈過去的樣子。
而且剛才她伸手搶杯子的時候,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朗允浪的手,她的手上竟然沒有多少溫度,冰涼得令人吃驚,把朗允浪凍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的手怎麼那麼涼?譚直不是正常人該有的溫度嘛!該不會手術做得不成功,傷到她的身體了吧?
想到此,朗允浪心中大為著急,他抬起頭逡巡了一圈,發現自己的外套就掛在一旁的衣架上,所以一言不發地過去把外套取了過來,然後雙臂一展就把外套披到了譚嫻的身上。
“你……”譚嫻正把杯子放到了茶幾上,所以覺察到朗允浪的突然靠近,她不由本能地往後一縮。然而抬眼一看之後,她便接著明白了朗允浪的意圖,因此非常尷尬地抿了抿唇,“不……不用了,我沒事……”
“怎麼,嫌我髒?”譚嫻的躲避當然讓朗允浪非常不爽,不過停了一停之後,他還是不由分說把外套披在了譚嫻的身上,然後冷笑一聲說了下去,“不過抱歉得很,嫌我髒也來不及了!別說的一件衣服,就連我本人,也早就徹徹底底地碰過你了,你現在又來幹淨個什麼勁兒?躺下!看你那半死不活的樣子,別真的在我辦公室……”
“掛了嘛,我知道。”譚嫻苦笑,對於朗允浪這冰冷的態度和冰冷的詞彙,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也沒有什麼必要生氣或者傷心了,因此她不由歎了口氣,聽話地躺在了沙發上,並且怕冷一般用力抓緊了朗允浪的外套,呼吸著那股清新如陽光般的氣息,“朗總,你不用這麼擔心會再也沒有機會向我討債或者複仇,因為我很珍惜我這條命的,沒打算輕易就掛了……”
其實話雖這樣說,譚嫻卻開始隱隱約約地意識到,朗允浪對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奇怪。從表麵上看,他對自己仿佛漠不關心,冷酷得很,不但很少跟自己說話,而且隻要一開口,就必定是能夠傷害到自己的惡言。可是如果仔細品味一番的話就會發現,他說的每一句話裏似乎都蘊含著對自己的關心,隻不過這種關心是冰冷的,即使是關心,他也隻會用“惡語”來表達。
就像剛才,他明明就是關心自己這剛剛做完人流的身體,所以又是給自己倒熱水,又是給自己拿外套。可是這些舉動從他嘴裏說出來,卻偏偏都變了味,給人的感覺是他生怕譚嫻知道他其實是在關心她一樣。
譚嫻覺得,自己真的不懂了,不懂朗允浪這個人,也不懂他這些舉動的含義,所以,她越來越覺得迷茫,覺得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沒有意義。可是盡管如此,她卻依然舍不得離開。
朗允浪的心情其實也很複雜,從他那比譚嫻更複雜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來。聽到譚嫻提到做手術的事,他立刻想起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還沒有來得及問,所以臉色立刻就更加陰沉了幾分,冷冷地說道:“你還知道人命是應該珍惜的嗎?那麼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我問你:你為什麼私自做主把孩子流掉了?你殺死了我的孩子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殺人凶手!”
“我……我知道我是殺人凶手。”畢竟親手扼殺了一條人命,盡管那孩子尚未成形,但他畢竟也算是一個人了,就這樣生生地被自己扼殺在了萌芽狀態,譚嫻的心裏其實也非常難受。所以聽到朗允浪這嚴厲而冰冷的指責,她並沒有急於反駁,反而點點頭承認了這些指控,並且難過地閉上了眼睛,“我知道我不該這麼狠心,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可是但凡可以,我也不想這樣做啊!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無論時間還是地點都不對,我……我又能怎麼樣呢?不把他做掉,難道把他生下來嗎?那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