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後山停了下來,夜色迷蒙,韓文豪說了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二月初,隻有光禿禿的樹枝,人影和車子都是很容易被察覺,好在後山有一片凹下來的山地,越朝裏麵走,就越能看到那一個小山洞,我們幾人相互看了一眼之後,便朝山洞的位置走去。
完全沒有想到,在費城這座城市裏,居然還有這樣一片與世隔絕的園林,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絲絲的響動,改革開放的春風或許刮過這裏,隻是隨著時代的變遷,水泥廠倒閉了,這座偏僻的山頭,又恢複了之前的冷寂。
老馬去山洞外撿了一些枯枝,韓文豪拖著微涼,我扶著張優澤,坐在漆黑的山洞裏,等著老馬的回來,因為洞內太黑,我隻能看到洞外那片迷蒙,這裏太安靜了,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以及其他幾人的呼吸聲。十分鍾之後,老馬帶著枯枝走了進來,韓文豪將打火機拿了出來,點燃了枯枝。
洞內恢複了光亮,韓文豪轉過頭看著我,說:“我去車上看看有沒有能用的東西,這裏既然是山頭,必然是有水源的,他們的傷口需要處理。”
我點了點頭,看著韓文豪的身影走了出去,暗黃色的燈光下,張優澤擰著眉頭躺在那裏,臉上一片難受,轉過臉看著微涼,她早已經暈了過去,隻是她的麵孔上,依然是沒有褪去的戾氣。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我沒有想到蘇墨謙竟然會對微涼開槍,更沒有想到,張優澤會為我擋著那顆子彈。
“嫂子,你靠近火堆,夜裏溫度低,小心著涼。”老馬指了指燃燒的火苗,跟我說。
我點了點頭,看著張優澤胸口那片血漬,小聲的問:“還好嗎?能撐下去嗎?”
張優澤仿佛聽到了我的言語,緩緩地睜開眼,看著我說:“沒事……小……小傷。”
“幸虧是打到了肩部,要是傷了心肺,張局,你可就說不出這種話了。”老馬淡淡的說了一句,臉上露出了漢子特有的豪邁,轉過臉看向身後躺在地上的微涼,歎了一口氣,說:“這一槍比較嚴重,可能傷到了心髒,如果不能盡快送到醫院,恐怕……”
“我明白。”我簡單的回答,將張優澤放到了一旁,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微涼的麵前,看著她嘴角溢出的鮮血,蒼白的麵孔上,眉目擰在一起,長長的睫毛不斷的顫抖,恐怕是在忍著胸口的傷痛。
我問:“微涼,是不是很疼?”
微涼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緩緩地睜開眼,目光是渙散的,隔了幾秒之後才聚焦到我的臉上,擰在一起的柳葉眉稍微的有些舒緩,我聽到她小聲的說:“我還沒死嗎?”
我跪在地上,摸著她的手,笑著說:“沒有,這一槍沒有打到要害,我們待會就去醫院,你不會有事的。”
微涼閉上了眼,隔了十幾秒都沒有說話,我能感覺到老馬看我的眼神,但是沒辦法,此刻,我真的沒有辦法放下微涼。
“多多……”微涼張了張口,聲音好像蚊子的聲音一般細微,我彎下身,卻看到了對麵老馬做出的阻止動作,可是微涼都已經這樣了,她還能對我怎麼樣呢?當我的耳朵貼在微涼的嘴邊,我聽見她說:“我好像知道,為什麼了。”
我並不明白微涼說出這句言語的含義,但是此刻我能感受到她細微的心跳,我的手緩緩地抓到了她的手上,說:“不要說話,我們很快就會到醫院的。”
微涼又頓了幾秒,而我,卻覺得這幾秒是那麼的漫長,我們可能沒有辦法逃出去了,微涼胸口中槍,很可能一命嗚呼,而我什麼都做不了,我的丈夫還在敵群中,我的朋友受了槍傷,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去……這其中的悲痛,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多多……”微涼再一次開口,說:“我雖然恨你,可是我……我也羨慕你。”
我的眼淚在這一刻流了下來,緊緊的握著微涼的手,想要說出一句安慰的話,話語卻哽咽在嘴邊,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夏浩宇……他想盡辦法保護你,我……我很羨慕。”微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可是我選擇的路,我……我也……不後悔。”
“別說了,”我著急的開口,“微涼,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們天亮之後就去找附近的居民,會有辦法出去的,韓文豪已經出去了,你……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微涼輕輕地睜開眼,我看著她眼中含著的淚滴,輕輕地從眼眶中流下,流過她的麵頰,流到她的發絲上,我聽見她說:“多多,蘇墨謙……的確是,夏浩宇的兄弟,他……他的媽媽,是因為夏……的媽媽自殺的,他隻是……無法……無法接受……你們……不要殺他。”
我驚訝的看著微涼,如果說前一天的每個時間內,我都認為微涼對蘇墨謙的感覺和蘇良文是一模一樣的話,那麼這一刻,我便知道了其中的差距,她怕自己斷了這口氣,所以隻能求我,可是她也應該知道,宇哥現在,還困在那裏。
但是我怕,我怕微涼的離開,我怕微涼的死去,我的手不由自己的抖動起來,看著微涼久久凝視我的雙眼,我便點了點頭,說:“好,如果我能救出宇哥,絕不殺他。”
微涼看著我,嘴角微微的翹起,我聽到身後傳來的響動,原來韓文豪從不遠處走了過來,看著他手中拿著的東西,我緊張的問:“文豪,微涼,求你救她……”
韓文豪剛蹲下,我便看到了他手中拿著亂七八糟的器具,好在有一大壺的水源,他抬起眼睛看向了我,看了一眼微涼,無奈的搖搖頭,朝我走了過來,蹲下身,我看著他的手中拿了一隻手電筒,光源聚集在微涼的身前,掃了一眼之後,看著我,眼神裏帶著無奈。
我明白韓文豪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微涼沒救了,這是多麼的殘忍,多麼的悲痛。
“多多……”微涼再一次的開口,說:“你剛才答應我的事情,能再說一遍嗎?”
我看著微涼蒼白的雙唇,看著她渙散的雙眼,輕輕地點點頭,抹去臉上的淚水,開口道:“微涼,我答應你,如果今天之後我們能夠救出我們的丈夫夏浩宇,我向你保證,不殺蘇墨謙。”
“嫂子,你!”韓文豪臉上露出了反抗,我看了他一眼,他便沉下氣沒有說話,轉過臉看著微涼,看到了她的手指在微微的移動,手指伸到了褲子上的口袋裏,緩緩地扯了出來,一枚紅寶石戒指的從她的手中亮了出來,我充滿疑惑的看著微涼,她閉著眼睛,已經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