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簷下一串銅玲在風中蕩出一片輕響。
滿耳蟬鳴,樹蔭合地。
屋內,雪幔床幃中有人影忽然動了動,幅度不大,可也讓青蕪知道裏麵的人醒了。
“姑娘,是要起了嗎?”
青蕪問的小心,但床幃裏的人卻沒有動靜。
許久之後才傳出一聲喑啞,“不了,我還想再躺一會兒,你們都出去吧。”
“是。”
青蕪低著頭就帶人退了出去,屋內一時間便又恢複之前的安靜。
帳幔內,蘇玹愣神了好一會兒後就突然板著手指算起了時間來。
她隨著他們一家北上帝都已經快一個月了吧。
這期間那女人又從她手裏敲掉了多少財帛,私扣下了多少金銀?
想來也為數不少。
不然,昨天青蕪也不會連前來送信的婆子的賞錢都快給不起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她要繼續示弱,恐怕那女人會更加得寸進尺把她吃的骨頭都不剩。
蘇玹看著帳頂又發了好一會兒呆,直到外麵天色都開始黯淡下來,她才招呼青蕪進來為她梳洗。
“姑娘,是要去前麵請安嗎?”
捏著一枚金穗的蘇玹頓了頓,“不,我們去書房。”
掌燈時分,宅邸裏昏黃光暈一片,青蕪提著一盞風燈走在蘇玹前麵,處處小心,留下了一個纖細背影。
蘇玹卻忽然開口道:“青蕪,你是幾歲到府裏的?”
青蕪低頭,“九歲,奴婢是九歲那年被三奶奶買進府來的。”
“九歲啊,那到現在也快有七八個年頭了吧。”
蘇玹拉了拉身上的薄披風,盛夏的夜雖不冷,可長風卻不止。她抬頭看向青蕪,青蕪卻微微垂下了眼睛,沒說話。
兩人間一時就又安靜下來。
西晉前兩年戰亂不休,民不聊生,沃野千裏被摧殘一空。而等到戰亂平息後,以軍功起家一躍龍門的新貴便也不在少數,像蘇家便是如此。
從原本小門小戶的寒門人家,一夕之間就變成了京中新貴。
正五品的左驍騎將軍,雖然聽著官階不大,但隻要調入上京,那這正五品便是被鑲了金鍍了銀的。
可就算如此,以蘇家的家底他們也絕對買不起現今的這座蘇家大宅。
這兒,可是帝都。
蘇玹隻帶著青蕪一人,安靜的穿過了這頗顯豪氣的新宅大院,向著前麵走去。
抵京不久,府中的人手還不夠,自然也就沒人發現她會在這個時候跑到了前院來。
而等有人終於反應過來時,蘇玹也早已站在剛冊封不久的左驍騎將軍蘇遠麵前。
“玹兒見過叔父,給叔父請安。”
蘇遠木著臉,站在階梯之上,看著下麵福禮的蘇玹半晌沒說話。
不一會兒,蘇玹就有些受不住了。
腿麻的!
“不必多禮,起來吧。”
“謝叔父。”
低眉順眼的在青蕪的扶持下,蘇玹站直了身子。
“這麼晚了,你跑到前麵來作甚?”
蘇遠的聲音就和他的人一樣,硬得如同冬天裏凍實了的冷木一般。
“前幾日玹兒聽叔母說起過今日三叔可能會回府,這才想著趕忙過來給您請個安才好。叔父在軍中多日勞累,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