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桔和石榴安靜下來,雪梨櫻桃收斂了笑容,四個丫頭站成一排,有些不安地看著玉姝,半晌,雪梨小聲說道:“老爺來過的,姑娘昏睡做惡夢的第三天,老爺來了……在院門口站了一會,囑咐我們好生照顧姑娘。”
玉姝譏諷一笑:“大太太不是說我隻是春困麼,又不像五姑娘得了時疫,老爺是怕我過點春困氣給他?竟連門都不敢進!我是女兒是晚輩,不看倒也罷了,他可有去看望他的妻子、我的母親?”
雪梨嘴巴張了張,卻不知該怎麼說,石榴道:“姑娘剛吩咐去探聽太太情況的時候,我們還不知如何做,無頭蒼蠅似地亂竄,或許老爺去探望過太太了,我們並不知道?”
金桔看了石榴一眼,心知她是不想讓姑娘難過,但事實就是事實,她不願意瞞著姑娘,直說道:“我多在外麵走動,也問了婆子小丫頭們,老爺沒去過祠堂,從未去怡心院看望太太!”
玉姝靜默一下,淡聲道:“我猜到了,父親一貫孝順老太太,最聽老太太的話,又很敬重他的長嫂,自然是老太太和大太太說什麼就是什麼,母親縱使有冤屈不平,父親他也絕不會為了妻子忤逆老太太,指不定,連父親都認為母親錯了呢?所以,索性不看不聽不理,全憑她們要把母親怎樣就怎樣了!”
幾個丫環或紅了眼圈,或低垂下頭,玉姝想著母親此刻的心情應該是極度痛苦絕望:公婆、妯娌翻臉無情,恨不得將她立刻弄死,倒也罷了,可做為丈夫竟不聲不響,在她生死關頭連麵都不露,這算什麼?
玉姝記得父母之間是有過恩愛情深那種東西的,至少表現融洽和美,父親會讀書有才華,母親出身柳府也並非尋常閨閣女子,她才情不俗,性格活潑開朗,直爽而善良,連祖母都挺喜歡母親,曾說過不管心裏有多鬱悶,隻要看見聽見母親的笑臉和笑聲,就能變得高興起來!
是以父母生了玉姝後隔得多年沒有動靜,父親都無意納妾,祖母也不幹涉他們房內事,玉姝一直就以為自己的父母家庭是最幸福最完美的,直到外祖家出事,還要經曆過一世苦難搓磨,玉姝才算是擺脫了懵懂遲鈍,看清看透一切:
什麼恩愛?什麼喜歡?不過都是看在母親那些豐厚嫁妝上罷了!
前世玉姝還小的時候,不止一次聽到母親身邊的嬤嬤勸告,教母親不要把自己的陪嫁貼補公中,借的也不行——難道你以後還真要跟公婆討債算帳不成?但母親是個直爽性子,也看不得公婆為那黃白之物犯愁,答應了給銀子,那就一定給,不論多少!
一次又一次,伯府但凡需要“急用”銀子,孟老太太就讓管中饋的大伯母來找母親,慢慢習慣了,習慣成自然,母親儼然成為伯府的“錢袋子”,隻出不進卻取用不竭,維持著整個伯府的體麵,讓那一幹人過得愜意安然。
所以,當母親不與任何人商量,私下裏果斷將嫁妝全部變賣,折成現銀統統搬給娘家,最後得知消息的常寧伯府,想必是氣瘋了吧?
他們不僅僅是害怕與柳府扯上關係被皇上治罪,更會心痛那些銀子:明明堆放在孟府裏是孟家人的了,竟然還能飛出去,消失得無影無蹤找都找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