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太太乍見柳氏眼冒寒光,不免唬了一跳,卻是人老成精保持住鎮定,對著柳氏喝斥:“死到臨頭了,你有什麼交待不趕緊地,難道要帶進棺材去不成?”
蔣氏也跟著道:“是啊是啊,弟妹你快快出來!”
柳氏虧得剛才多喝了幾口粥,有點精氣神死死盯著孟老太太和蔣氏,忽爾淡淡一笑,嘶啞著嗓音道:
“你二人一個白衣,一個黑裳,想必是黑白無常來催命?好好好,且前邊帶路,我隨你們去了罷!”
屋裏屋外雖站滿人,卻隻除了老太太和大太太誰也不敢出大氣,那兩位不發話便靜可聞落針,猛丁聽到柳氏用那破嗓音出這句,眾人莫名覺得脊背發涼,離近些的春桃等幾個年輕丫頭忍不住摸摸胳膊——都起雞皮疙瘩了。
孟老太太氣了個倒仰:蔣氏今日穿的米白色襦裙外披一件淡黃地兒繡纏枝蓮寬袍,而自己穿的明明是墨綠色福字紋綢襖,這柳氏瞎了眼麼竟看成一個白衣一個黑裳?
想到過兩日就到自己生辰,卻無端端被當成黑白無常,孟老太太心裏萬分不得勁,也顧不得當著這多麼人,連聲呸呸呸:“真是晦氣、晦氣!”
又指著蔣氏罵:“你沒事穿這個衣裳幹甚麼?以後不準再穿!”
蔣氏挺委屈:這身衣裳可是今年春季才新製的,上品料子,裁剪縫製得特別合身,幾朵梅花更是繡得雅致秀美,她一穿上就感覺很舒適,連帶著整個人都是神清氣爽,人人誇讚好看大方……怎麼就不準再穿了呢?
轉臉冷冷瞥了一眼柳氏:都是這倒黴女人胡言亂語招惹出來的,罷罷罷,且先容忍她一時,等把銀子弄到手了,定要多做幾套新衣消消氣。
蔣氏又湊近柳氏問道:“弟妹啊,那外頭欠了咱們幾筆債?總共多少銀子?咱們到底要找誰家討回銀子?你快,不然咽氣了就來不及了!”
柳氏:“……”
心頭一股無名火起,還從未見過這樣兒的:一邊巴不得人咽氣,一邊還想人開口話好謀取錢財!
正待要嗆她幾句,門外卻響起一片吵鬧聲,孟老太太皺了皺眉,蔣氏身邊的魏婆子急忙走進來稟報:“是四姑娘!方才奴婢一間間房尋找都不見四姑娘,這會子四姑娘卻突然冒出來,非要硬闖……”
話未完,玉姝在櫻桃等人幫助下,已經跑了進來,看到蔣氏逼迫自己母親,立即快步上前攔在蔣氏麵前,含淚蹲下對柳氏道:“娘,娘親,女兒來了!”
柳氏神情淡漠地瞧著玉姝,並沒有什麼特別反應,在旁人看來她已經是神誌迷糊聊,未必還能認得玉姝。
孟老太太和蔣氏俱都頓了一頓,蔣氏嗔怪:“玉姝,你這孩子真是,誰讓你來的?臨死的人不吉利、氣味兒也不好,這地方不是你能呆的!”
孟老太太也道:“來人,快送四姑娘回去!”
玉姝起身,淚流滿麵地衝著孟老太太行禮喊祖母,又喊聲大伯母,哭道:“躺在床上這人是生我養我的親娘,她若即將離世,身為女兒不該守在旁邊嗎?有什麼不吉利的?大伯母為何這樣想、這樣?難道將來大伯母的親生父母、公公婆婆去世,大伯母您都不願意為他們守靈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