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女織雲(十四)(1 / 2)

宋可遇的全身都顫抖起來,他的胸腔不可抑製地劇烈收縮,像一個瀕臨溺水的人,直視著冉不秋清冷的眼睛:“你要怎麼樣才肯救這些人?”他甚至做好了準備,假使得到的仍是拒絕,他死也要衝進火場,哪怕用自己的命換出一個孩子的命來也好。

冉不秋勾起嘴角隨意道:“如果你懇求我,我倒可以勉為其難的......”

他還沒說完,就見一向最喜歡與他鬥嘴的宋秘書,身體一矮,單膝跪在了他的腳畔,鄭重道:“大人!我宋可遇求你,救救這些無辜的人!”

下一秒,織雲的魂魄從冉不秋的身體裏拚命撞出來,跌跪在宋可遇身旁,雙眼含淚的哀求道:“大人,我求求您,救救他們吧,一切因我尋子而起,不要讓我孽更深重了!”

冉不秋努努嘴,不是很能理解跪在自己腳下這兩個人的想法,但他自詡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自己既然話出了口,不過施救幾十條人命,倒也無妨。

冉不秋略一頷首,再次高舉手上的銅鏡,另一隻手蜷指向空中一伸,幻化出自己的魂火來。

織雲和宋可遇皆緊張的盯著冉不秋掌心那一簇紫色的火苗,映在暗紅色洶湧澎湃的鏡麵上,竟奇跡般漸漸平息的了鏡麵內的火光。

反觀場院中間的火勢,也慢慢虛弱下去,外圍幾人衣服上的火焰熄滅了,莫館長的屍身僵立四肢,轟然向後仰倒了下去。

冉不秋情挑一下嘴角,不無得意道:“我原不想祭出我的魂火,不過你既然低三下四求我,總要賣你一個麵子。可你要記得,你是欠了我天大的一個人情呢!”

宋可遇全身虛軟的癱坐在地上,和織雲彼此看了看,長籲出一口氣。他兀自虛弱一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回去就給大人塑金身,日日進香。”

冉不秋擰起眉毛剛要反駁,卻隻覺手中的銅鏡一震,手指與銅鏡接觸的地方一陣黑氣,緊接著手指就感到一陣麻痛,下意識將銅鏡擲在地上。

銅鏡的鏡麵上居然死灰複燃,又湧動起熾烈火光。場院裏已如灰燼般的黑火重新熊熊燃燒起來,莫館長的屍身再次由黑轉紅,由暗轉亮,嗚咽呼號著就要起身。

冉不秋微愣,宋可遇爬起來去抓那銅鏡,觸手一麻,指尖已鮮紅一片。

“怎麼會這樣?”冉不秋喃喃自語,“連我的魂火都不行,難道一定要我化出戾氣來以戾抵戾?可我如今心態平和,心緒舒暢......”

“用我的!”織雲爬起身來,去搖冉不秋的胳膊,“我雖比不上大人,好歹也做了近百年的幽魂,此事又是因我而起,就用我的魂火來祭銅鏡。”

又一隻燈泡碎裂,僅剩表演班子頭頂還有一盞燈光照明,場院上幾乎所有的村民身上都燃燒起火苗。剛剛還在繈褓中平靜睡覺的嬰孩,驀然尖利的哭泣起來。

宋可遇已經等不及細想,飛身衝下戲台,徒勞的在火圈外麵呼喊,一邊脫下襯衫企圖撲滅一點火勢,以使自己可以衝進火圈內救人。

“沒時間了,大人,用我的魂火試一試吧!”織雲攥緊冉不秋的胳膊。

冉不秋不再說話,示意織雲的魂魄麵對場院而立,伸出一手,五指大張,遙遙將銅鏡抬升至織雲後方,又以自己的魂火,照亮在織雲的頭頂。

織雲虛無的魂魄微微輕顫著暗淡下去,鏡麵隨之一滯。

宋可遇在又一次嚐試衝進火圈內時,火勢驟減,竟然使他成功躍進火線。他急忙奔向最近的村民身邊,可沒等他拍打,那村民身上的火就驟然熄滅,兩眼空洞無神的望了一眼宋可遇,昏倒在地上。宋可遇驚訝的環顧,卻見在場的所有人身上都沒了火苗,漸次昏倒在地。

所有的火光零零落落如旱地拔蔥,快速飛升至漆黑的夜空中,團團旋轉,如一條條暗紅色的絲帶,繼而突然加速,迅猛的紮進戲台上虛懸半空中的銅鏡裏。鏡麵暗淡下去,徒留深不見底的無形無狀的黑暗。

隻剩虛無魂魄的織雲卻突然淒厲的哭喊起來,她躺倒在地,身體瑟瑟冒著黑煙,原本白皙的皮膚如被烈火焚燒過一般化成烏黑斑駁的硬殼,龜裂的縫隙中滾滾流淌出鮮紅的血水。“疼啊,我好疼啊,小鈴鐺,我的兒子,媽媽真的好疼啊。”

宋可遇放下懷中暫時安全的嬰兒,聽到戲台上織雲痛苦的慘叫,大步跑回來,堅硬的石塊劃破僅穿著襪子的腳底,也全無所知,踏著斑斑血跡,爬上戲台,就要衝去扶織雲,卻在兩步外,被冉不秋牢牢抓緊胳膊,動彈不得。

冉不秋麵無表情道:“織雲,你口口聲聲說這鏡子不是你的遺物,可如今已證實,這麵‘戾鑒’正是源造於你的‘怒、哀、懼、惡’四魄,在陽間曆經近百年。隻要心懷惡念的人站在鏡前,加之燭火映照,就能引來戾氣反噬,致使肉身灼燒,惡魂入鏡。你還要說,你根本沒見過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