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康康(二十五)(1 / 3)

康康一晚上頹在角落不說話,小穎一直垂著頭,宋可遇有心幫他們活躍一下,他笑著拿起巧克力衝小穎說:“你喜歡吃巧克力嗎?怎麼不留著自己吃?哦,我知道了,”他逗她,“是不喜歡這個果仁味道嗎?”

小穎一雙眼睛都圓睜起來,急著解釋:“我喜歡的,這是我爸上個月去市裏給我帶回來的,我一直留著,沒舍得吃。”

“你爸爸去市裏怎麼沒帶你一起去呢?”宋可遇不知道這個義務救援有沒有收入,他自己的經曆特殊,便始終謹慎的沒有主動提起媽媽這個話題。

誰知小穎接口道:“我爸是去看我媽的,他沒帶我去過。”

這倒是有些奇怪了,“你多久沒見過媽媽了?”宋可遇試探的放輕聲音問。

“4個月了。”小穎的頭垂得更低了,像是極其愧疚又自卑的樣子。

宋可遇不打算再問了,如果這是一個傷口,他不願意當著小穎的麵再去戳碰。回報老顧有很多種方式,他可以通過其他渠道去了解老顧一家最迫切的需求。

可一直不說話的康康卻向這邊望過來,悶悶的問:“你媽媽怎麼了?”

小穎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的微微一愣,卻沒有回答,而是放下手裏的東西,轉身跑了出去。

夜很深了,周圍的房舍已經沒有了燈光。

宋可遇躺在床上,望著黑暗中泛著灰白的屋頂,窗框上沒裝玻璃,鹹澀的海風不時逛進來,床腳一盤蚊香嫋嫋婷婷,他的肉體和精神都極度疲累,可最是這“極度”兩字害人不淺,過了那個闕值,反倒一時難以成眠。

“我在來的路上,看到了劉秘書發來的錄像,你從體育場跑出去前,最後看到的是一個5、6歲的小女孩在發言。我不知道她說了什麼刺激到了你,可是我看見她剛剛走出來站在台上的時候,你就驚訝的站起身來了。康康,你願意告訴哥哥,發生了什麼事嗎?”宋可遇聲音壓得很低,在他又一次聽到康康用指甲摳動涼席發出窸窣的聲音時,忍不住問。

康康的手部動作馬上停了,宋可遇耐心的等著他,良久聽到他將整張臉埋進枕頭裏,悶聲回答:“那是我妹妹。”

宋可遇驚訝,“親生妹妹嗎?”又等了許久,康康才“嗯”了一聲。

宋可遇突然有些理解了康康那些無法開解和排遣的怨念,他不僅是因為自己經曆的那些病痛和被嚴格限製的生活方式,更因為他有一個健康活潑的親生妹妹,被隨時隨地的對比和突顯著他的病弱和痛苦。

宋可遇眼角有些濕潤,他依舊望著屋頂,盡量用像對待一個成年人的態度輕聲說:“我讀小學的時候也總被班裏同學欺負,因為別說妹妹了,我連父母都沒有。那時候體育課,老師讓大家自己做仰臥起坐,兩個同學一組,所有同學都不願意和我一起,可不做就沒有成績,放學的時候,別的同學都被父母接回家了,隻有我自己留在班裏打掃衛生,回到院裏時食堂已經開過飯了,我隻能餓著肚子睡覺。”

趴在枕頭上的康康慢慢翻過身來,麵朝著宋可遇,問:“那後來呢?你報複他們了嗎?”

宋可遇一笑,也側過身去,麵朝著康康,抬手在康康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第二天放學,我就跑到工地上裝了幾罐沙子,自己用舊的枕套做了兩個沙袋,體育課做仰臥起坐的時候就綁在腳腕上,我同學看了都很好奇,後來有幾個同學還問我能不能給他們試試。我和那幾個同學很快成了朋友,慢慢也就沒有人欺負我了。”

康康原本是想聽個快意恩仇的故事,隻是他情緒十分低落,無精打采的歎口氣,頓了一會兒,用極小的聲音說道:“我明天晚上就要回去了,可我並沒有一點覺得爽的感覺,我這一趟是不是白來了?”

算算日期,宋可遇才驚覺時間飛逝,不舍和遺憾也湧上心頭,他的手機壞了,用老顧的電話聯係了劉秘書,明天應該會有人來接他們的。隻是康康胡吃海喝的霸王樣子仿佛還在眼前,他摸摸康康的頭頂:“所以你才跑來潛水嗎?”

康康搖頭,“我隻是想出來吹吹風,我想跑的遠遠的,越遠越好,車沒路了我就上船,船開不下去我就潛水,可是無論我跑多遠,我還是不開心。”

“每人都有自己的煩惱,甚至每一年,每一個月,每一天,大大小小的煩惱,也許他們隻是沒有說出來,沒有讓你知道而已。你回去是要重新投胎了嗎?下輩子做個快樂的人,高興的過每一天,不要總是想著這輩子的不開心。”宋可遇眼皮有些沉重,濃重睡意終於席卷而來。

康康卻被打開了談性,“宋哥哥,你怕不怕死?”

宋可遇意識都有點混沌了,耐心就沒有最初好,他轉了個身,用後背對著康康,閉上眼睛含混道:“小時候很怕,後來長大了就不怕了,再大一點又有些怕,現在認識了你們,又不怕了。”

“那你在海裏的時候怕不怕?”後背的聲音鍥而不舍。

宋可遇無奈,“當然怕。”

“那你為什麼還要在沒有氧氣的時候,將自己的手腕和冉大叔的係在一起?”後背的聲音越來越近。

宋可遇實在不想麵對這個問題,他放鬆自己的精神,很快就從神思迷離,轉換成將睡未睡的狀態。小房間裏氣溫很高,宋可遇潛意識在想,此刻要是有空調、不,有個風扇也是好的。

他的願望很快得到了實現,手腕處傳來冰涼的觸感,涼沁沁的,像海中搖曳的海藻......海藻?海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