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秦擇木(八)(1 / 2)

宋可遇聽著聽著,反應便遲緩下來,神思不甚清明,眼前光亮忽明忽暗,漸漸覺得那些粗糲的哀嚎聲竟然也變得悅耳動聽了起來。

這時身側有人碰了他一下,他直覺是冉不秋,可待轉過頭來,卻看到冉不秋微眯著狹長的雙眼凝視前方,雙手垂在身側,距他還有一臂的距離。

他低下頭去尋找那隻碰到自己的手,眼前有些模糊的看到,那在其他觀眾身上出現了的殘破血手,竟也緩慢的從他自己的身後伸長而出。可是他並不覺得驚慌,反而漸漸的意識有些模糊,深陷在一種似醒非醒的迷醉狀態中。

他緩緩的扭頭望向台上正在唱歌的梁秦,看著他身邊那層層疊疊炫目的斑斕光圈,就像在看一幅遙遠的旖旎畫卷。他微笑著,覺得身體都變得輕盈了起來,如同漂浮在錦簇的雲端。

立在一旁的冉不秋卻比他看得更清楚。

他看到台上唱歌的梁秦,眉心暗沉,凝出一團黑氣,以此為源頭,所有觀眾身上揮發而出的黑氣,都絲絲縷縷的向他眉間彙聚。

冉不秋雙拳緊握,原本還打算再看下去,可是他猝然發現身旁的宋可遇也一副被攝了元氣的樣子,不禁大怒。顧不上自己的肉身,暗紫色的神識從身體中一躍而起,以手為刃,狠戾的幾下斬斷了宋可遇身上伸出的血掌,截斷了從宋可遇身上化出的黑氣。

宋可遇便如同一隻牽線的木偶,驟然斷線,身體軟倒向一旁,被冉不秋伸手扶住,趴到桌上。

冉不秋驟然出現的暗紫色神識在昏暗的酒吧大廳中閃現耀眼,以至於梁秦第一時間便發現了這邊的異狀,他手指一頓停掉了撥弄的琴弦,有些驚慌失措的站起身來,扭身向後太跑去。

冉不秋拍案而起,橫身飛渡到他麵前,並不給他一些反應的時間,右手迅速的橫劈下來,在他的額間一旋,一個濃黑汙濁的小黑團便從梁秦的眉心浮現出。

冉不秋五指內勾就去捉它,可那黑團極其狡猾,先是渙散成一片菲薄的絮狀,待冉不秋動作稍緩,下一秒便重新凝聚,屈身又想縮回梁秦的身體中。

然而冉不秋並不沒有給它逃逸的機會,兩指迅猛捏住它的尾端,用力向外一拉扯,那黑團便瑟縮著,被困據在冉不秋的掌心裏。

被它寄宿的梁秦的身體,則驟然睜開了灰白無神的雙眼,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冉不秋側目掃了一眼,之間梁秦原本鮮活的肉身,不僅麵目塌陷,身體也正目所能見的極速的衰敗萎靡下去,片刻之後,便有蛆蟲從他的口鼻處鑽出鑽出。它頭發枯萎,皮膚烏黑褶皺,麵目猙獰難堪,周身散發著腐敗的氣息。

於此大相徑庭的則是酒吧大廳內,隨著歌聲戛然而止,觀眾便旋即軟倒在地,待到黑團離體,此前詭譎的地獄景象消退,大廳裏的境況恢複如舊。

冉不秋斜眉冷笑一聲:“哪裏來的一團戾氣?”

那黑團原本無形無狀,然而在冉不秋的注視下,逐漸在他掌心化出一團模糊的鬼臉。

那鬼臉初始還有些不服氣,不住的向四周刺探,但又始終無法衝破,在冉不秋雄渾的氣場壓製下,漸漸萎窒在他手掌底部,一動不動。

這瞬息見,那總是一板一眼冷著臉的新任鬼差已經幾步上前。他立在冉不秋身邊,雙手做了個舊時的拱手禮,本是抬手要去收那團戾氣,可是臨到近前來卻又愣住了,望了望冉不秋,一時無法解惑,隻得勉強出聲問道:“大人,這地上屍體的魂魄呢?”

冉不秋挑眉,“上次我便向你詢問,那捂臉魂魄的來曆,當時可沒見你古道熱腸的向我解釋一二。”

鬼差皺眉道:“這地上的屍體本名叫做梁秦,11日前午夜,明明於生死簿上化出了‘卒’,可我前去收魂時,卻見他仍然活著,我雖疑惑,但謹記不可動生者魂魄,隻得作罷離去。怎麼今日......”他麵色不善的看了眼地上的屍體,“他魂魄剛一離體,我看著竟然像是死了10餘日了。還有大人手中的......還請大人指教!”

冉不秋側頭冷笑一聲:“如今幽冥倒是越來越圖省事了,你們這次發過來那個無名無姓的魂魄,想來定是他自己失去了記憶,生死薄上又核對不上,秦廣王他老人家又懶得查,就索性將他丟回來凡間,明說是消除執念,實則不過是推給我來調查。你呢,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不過是怕我推脫不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