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婆卜八方(二十一)(1 / 2)

經過此前種種事情,宋可遇早已對這戾鑒深惡痛絕,剛一見它,便覺得心口像湧上了一團熾熱的熔漿,難以平息。

“我不能任由它在這裏繼續壯大,即使冉總不在,我也要為他擔起這份責任!”宋可遇挽起褲腳,將上衣隨手扯掉,扔在一旁,就要向水中走去。

劉秘書見狀,急忙拽住他的胳膊,勸阻道:“你要幹什麼?這滔天的屍水,人一進去,隻怕就要有去無回了。”

宋可遇向遠方一指,“你看,屍水崩裂的源頭在那裏。”

劉秘書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隻見那萬骨慟窟之上,渦旋仍在,其聲勢難以抵擋。

與他遙相呼應的另一邊,枯掌蓮潭之上,弗如也已經做好了涉水的準備,隻是撕扯不掉一直拉著他的馮婆,“太婆婆,你不要拉我,我看了,那一切的源頭都源於我插了那小吏的一刀,我要去將那石刃拔出來,興許這一切就平複了。”

“你瘋了!”馮婆哭喊著,“你看看下麵都已經是什麼樣子了,你去除了送死,還能怎麼樣?咱們家隻剩下你一個孩子了,我不能讓你去!”

“不去又怎麼樣,在這裏等死嗎?你怎麼想不明白呀?”弗如推掉太婆婆的手,略顯強硬的向前走,可是馮婆依然拉扯不絕。

宋可遇已經涉水向下,可腳下浪湧奔騰,一個翻轉回旋,他便被衝趴入水中,難以呼吸。

後背被人一托,臉才露出水麵,宋可遇抬眼看去,是劉秘書拚死遊過來,又將他拉拽上岸。

“這不是辦法,”劉秘書抹著臉上的水,喘息著說,“如果能找到冉總,興許還能抵擋。”

“來不及了!”宋可遇眼見那戾鑒的聲勢越來越大,屍山上下仿若地獄一般。

屍水滔滔,不遠處,一個綠色的身影閃現,卻一副平靜茫然的模樣,怔忡的站在水邊,遙望著眼前的一切。

宋可遇和劉秘書跑過去,劉秘書還懵懂無知,宋可遇卻指著他罵道:“這就是那個假裝冉總的人,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來路,他騙了我們這麼長時間,連你我都沒有識破!”

劉秘書難以置信的望過去,“我陪伴冉總這麼長時間,沒想到居然也會被你蒙騙,”她怒目而向對方,“你到底是誰?”

那綠影茫茫然回過頭來,望了他們一眼,喃喃的說:“我再怎麼去討好順從,小心裝扮,你們也不認為我是冉不秋,那我還是做我的朝暮吧。”

宋可遇不願再與他糾纏前塵往事,眼前情景緊迫,他耐著性子上前勸道:“不管你是什麼人,我隻想跟你說,你生於這裏長於這裏,這裏便是你的家了,可如今這裏屍水滔天,屍橫遍野,滿目瘡痍,你怎麼能放任不管呢?”

朝暮點點頭,聲音飄渺,“是啊,如果不是我想要出去,怎麼會有此後的這些後果?可是,若不是他進來修養療傷,我又怎麼會因無聊而攝取了他的記憶,好奇著這屍山以外的世界,好奇著人世間的情感?可是,若他不受傷,又怎麼會來這裏?所以永遠沒有前因的推尋,如今這樣,我也不知道該怪誰了。”

環境喧雜,他聲音又低,劉秘書和宋可遇聽的雲裏霧裏,顯然並不太清楚真正的原因,劉秘書凝眉道:“朝暮,你是叫朝暮是吧?聽我說,眼前的東西叫戾鑒,它本身飽含戾氣,如果再任由它的戾氣與這屍山的惡靈相互糾纏,後果難以想象,會帶來屍山的滅頂之災,我們不能任由它更加壯大了!時間緊迫,你知不知道幽冥的爻度大人是否是在這裏休養?他寄居於何處?還請你快些給我們指路!”

“不必了,”朝暮搖頭,“我攝取了他的記憶,將他封睡於屍蓮之中,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了。”

“什麼?那怎麼辦?”宋可遇焦急道,“我還是下去吧,遊到漩渦中看看情況,看能不能阻擋一陣子。”

“都說不必了,”朝暮抬頭望向眼前的山川暄騰,像欣賞一幅閑適的畫卷,最終將目光停落在了萬骨慟窟那深深的漩渦上,臉露蒼茫悲愴,“我是這屍山山菁地陰孕育而出的唯一屍藕,由我才促生出這潭上的萬株屍蓮,若我生殉了那戾鑒,應該就可以止住這滔天之禍了。”

宋可遇與劉秘書皆是一愣,“你去殉它......你說的是,你可以製住戾鑒,但那之後,你就會......”

“我就會灰飛煙滅了,你想的沒錯。”朝暮淡淡的說,悠然轉過頭來。

宋可遇原本對他心懷憤恨,然而此刻,卻覺得心中五味雜陳起來,他望著朝暮,見他說著便要舉身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