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顫顫巍巍的被人攙扶著離去,房間內空蕩蕩的隻留下景池、張仲和夏王。
多難之春。
“殺了……殺了那個孽子……”夏王氣喘籲籲的說道,眼底翻紅,怒瞪著空蕩蕩的前方。他算計了一生,平穩廟堂,防備結黨營私,卻想不到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所背叛。也想不到那二十年前已經死了的傅家人竟然出現在了王宮之中。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似乎一瞬間就崩塌成粉末,被風輕輕一吹就散了。
夏王猛烈的咳嗽,渾身發燙,扭過頭,渾濁的眼珠望向了一旁憂心忡忡的景池。夏王嗓子裏的痰被狠狠的咳出,他已經呼吸不能喘不過氣,痰夾雜著大量鮮紅色的血痰。他肺部濕性囉音明顯,身上發紺色,逐漸出現了瘀斑。
夏王自知時日無多,也許一閉眼就再也睜不開了。他強忍著身上的劇痛,捂著胸口說道:“景池……”
“張仲。”
“王上。”張仲湊過來,他的年歲比夏王還要大一些。張仲伏在夏王的床下,眼底泛著輕易不見的淚花。
“寡人自知此病已無法救治,遵循舊禮葬入王陵便可。大夏……大夏今後的時日就拜托丞相了。寡人勵精圖治三十餘載,卻沒有料到最終會死在兒子間手足相殘,國家裏相互勾結暗害的陰謀裏……無妨,無妨了……我算計了一輩子,終於是被別人所算計了。”他說著,淚水劃過堂堂君王的臉龐,像是一隻受傷的巨獸不服氣卻又不得不認命。
“景池……我們與燕戎不久就會有一戰,如今瘟疫橫行,若是……若是真的不敵,一定要利用國家關係相生相克,威脅與惠利並施。如今的北陽王與你一同長大,情誼深厚,北陽與大夏聯姻聯盟,此乃要事,你也一定要謹記。為君要賢德,用人不疑,廟堂之上,要選賢任能,張仲和廉覃輔佐了父王一輩子,忠良並譽,為國為民,勞苦功高,可以放心去用。大夏有這些仁義純善之士,基業才能長久,國順安康。”
景池握著父王的手,表情痛苦難持。
夏王緩緩地閉上眼睛,低聲念著景池的名字,“兒啊……昔日取景池之名,你可知何為池?護城之河意為池,這是為父對你的期許。你知道為什麼你不爭不搶,立你為世子?因為景錚野心勃勃,當初顧子安遇刺之事就與燕戎勾結,如今為了世子之位又投入了敵國的懷抱。此人雖為你兄長,但是不得不防。你從小並沒有長在為父的身邊,但是你心中的雄心抱負我都看在眼裏。遇事不慌,混亂莫忙,往後的日子……為父不能陪指導你一一往前走了……隻能靠你自己……自己去……撫定內外,勵精圖治……”他猛然吐出一口血來,長大了嘴巴,呼吸困難。夏王狠狠抓住景池的衣袖,額頭上青筋像是漁網一般從臉上突起。
他奄奄一息的靠在景池身上,“傳召……傳召……”突然沒有了呼吸。
夏王,薨逝。
景池摟著父王的手顫動,他抑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恐慌,從腳底蔓延到心窩。他臉色蒼白,衣服褶皺有些淩亂,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裏麵溢滿了悲傷。春風中遠處寺廟的鍾聲清脆,外麵陽光收斂了顏色,孱弱的綠草從塵泥中冒出來。他像是石化了一般,沒有挪動分豪。景池哭淚無聲,他關上了窗戶,外麵的侍宦、宮女還在忙碌著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