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慕虛榮的媽(1 / 2)

八月的天氣像一個熱戀中的非洲女郎,火辣辣的眼睛,火辣辣的身材,火辣辣的熱情……一切都是火辣辣的,火得像要燒起來,讓人有些招架不住。到了淩晨,那熱氣還在騰騰往上冒,一寸一寸蒸著肌膚,仿佛能聽見身上每一個毛孔的呐喊。

淩晨一點,陳一帆和母親蔣燕走在洪春橋的人行道上,天上的滿月和昏黃的路燈將母子倆的身影濃縮成一大一小兩團黑影。洪春橋上偶爾有車輛呼嘯而過,橋下江水奔流,岸邊幽樹堆煙,有些許微風,微風似熱浪。

陳一帆把短袖t恤的袖子擼到肩膀上,背上密密一層汗,衣服濕膩膩地貼在背上。他有些煩躁:“媽,以後再這樣我可不來了。”如果不是有個愛慕虛榮的媽,陳一帆此刻正在家裏吹著空調睡大覺,那會大半夜的還像遊魂一樣受烘烤。

“知道,知道!”看著身邊的兒子,蔣燕笑得很走心,“兒子呐,你真給媽媽長臉喲。”

麵對母親的虛榮,陳一帆既反感又無可奈何,他想說些什麼,可他知道母親自會用一套無懈可擊的說辭來教育他。當然,母親的說辭並非真的“無懈可擊”,隻不過無懈可擊的背後往往伴隨著扣生活費、軟禁、早承諾好的事情說反悔就反悔之類的威脅,有了這些威脅,母親就能無懈可擊。這是陳一帆十六年來的生活經驗。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在父母麵前,處處皆是軟肋,想到這些,他瞬間感到無話可說,也不想說話,隻是默默前行。

陳一帆的沉默絲毫不影響蔣燕飛揚的心情。今天晚上,蔣燕和幾個中年婦女切磋麻技,這幾個中年婦女家裏都有正在上中學的孩子,大家很有共同語言。

一個道:“蔣姐,你們家一帆明年該高考了吧?”

“沒有,馬上高二了,還有兩年。”

一個道:“聽說成績蠻好呀。”

蔣燕故作謙虛道:“隻能說還行吧,是我們市的第一,在全省可就隻能排第五了。”

果然,蔣燕的欲揚先抑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效果,三個人一陣哇哇亂叫驚歎不已。其中一個中年婦女感慨道:“天啦天啦,這樣也叫‘還行’,我們家孩子能考全班第五我就燒高香了。”是得燒高香,因為她家孩子最好的名次是全班第三十二名。

蔣燕心裏想著,你們家孩子怎麼能和我家一帆比,不自量力。心裏很是驕傲,麵子上卻不得不低調。內外的不和諧,使得蔣燕的臉微微泛紅。

“蔣姐,那你們家一帆以後定是走北大清華啦!”

蔣燕淡淡一笑道:“那也不一定,或許是要出國的,他的目標是麻省理工大學……”

“嗞,嗞,嗞……”

別看這是一個字,眾人“嗞”了三次,說明它就不能是一個字的意思。

第一個“嗞”,是眾人初聽之下的震驚,清華北大是多少家長和孩子的夢中目標,是夢中目標而不是終極目標,終極目標說明通過努力還有達到的可能,夢中目標隻能是“夢”。比如那個全班第三十二名,這樣的“夢”估計他做也不好意思做。而陳一帆卻誌不在此,他的目標更高遠,更遙不可及。

震驚之後是對一個少年純粹的欣賞,對一個擁有這樣一個孩子的母親的無比羨慕,這樣一來便有了第二個“嗞”。

要知道,欣賞和羨慕可不是中年婦女的強項,她們更擅長攀比,比收入,比老公,比車子房子,比金銀首飾,比一切可比的東西。目前,她們正在比孩子。同樣都是孩子,為什麼別人家的孩子能那樣,而自己家的孩子隻能這樣。比完之後,除了羨慕嫉妒恨,就剩無限的惆悵和深深的失落,第三個“嗞”在豐厚的土壤裏見風茁壯。

陳一帆從來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三個女人甚感無趣,頓覺矮人三分,但又不甘心,總想找一個自家孩子和陳一帆的共同之處,以此拉低陳一帆,也順便哄抬一下自家孩子。至於這“共同之處”是優點還是缺點,反倒顯得不那麼重要。

一個道:“現在的小孩叛逆得很,心裏想什麼我們家長完全不知道,問他話吧愛理不理,讓他出來和叔叔阿姨吃個飯,寧可一個人在家吃方便麵也不願意出來。蔣姐,你們家一帆可是這樣?”

陳一帆今晚就躲在家裏吃方便麵。不過,這不能坦白出來,有時候坦白能從寬,有時候坦白要遭辱。優越感成就感正足的蔣燕可不想就此走下成功母親的高台,她說:“我們一帆還好,有什麼倒願意和我說,我們家很民主的,我們更像朋友。”

“哦……”

蔣燕聽出來,這個“哦”字很是意味深長,明擺著不相信。蔣燕有些微急:“我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