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雅府。
這日清晨,額參起的格外早,除了照例在院子裏打了幾回太極拳之外,還將自個兒喂的兩籠鳥兒拎出去溜溜,喂完阿嗚,再又將它放出去玩了會子,侍弄些花花草草之後,才回來更衣。
他不嗜煙酒,每日養成了鍛煉的好習慣,每天都是精神飽滿,做事規規矩矩,體體麵麵,皇上太後著意他繼續連任,想讓他多掌管兩年禦膳房。
然而額參卻不這麼想,徒弟楊寧宇為人正派,而且勤奮好學,這些年跟在他身邊沒少受累吃虧,卻從不抱怨,穩成持重,遇見委屈從來撐在肚子裏,堪當重用。他早就有心趕快把這攤重擔傳給楊寧宇,回家好好打理打理家院兒,孝敬孝敬景瑜的祖母和外祖,畢竟老人家的時間是一天珍貴過一天。
最主要的是,他也已是知天命之年,因為太後這個差使,真的已經是已經心力交瘁。
今日到了結束的時候。
太後把他們全部叫來慈寧宮冬暖閣。
旁邊的桌子上擺了些賬本。
盧佐今日作為牽連其內的皇商,也被奉詔入宮,正弓腰候在郎中們的後麵。
他穿過立在前麵兩排人之間的縫隙,一眼掃到那本藏在自家府上書房暗室內的“黑賬冊。”
孝莊特意為的這次召見,穿了身赭石色暗花繡海棠滾邊常服,坐在靠窗的寶座上。先是看看來人,旁人不易察覺的是,她微微皺了皺眉頭。
她覺得他們好像有些奇怪,一時間又說不上哪裏不對。
這要按說,東西擺在桌麵上,心裏應該有了七八分心數才對,怎麼表情淡然,一點也不緊張?
莫非先前知道了,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不對,他們那樣子明明就是坦然,無懼。
她猜想事情可能會有所變數,卻也還是按著原先的話問道:“諸位可知道今日為何召你們來?”
幾人當然都道不知,請太後訓示。
太後指指桌子上的賬冊,道:“有人報說吳良輔內外勾結,貪賄巨財,你們可有話說?”
吳良輔不說話,他們自然不會接話。
見都看他,吳良輔便開始唱戲文般的喊冤,無非將怎樣跟著皇上身邊兢兢業業事無巨細的侍奉,又是怎樣管起內務府這一大攤子操不完的心,為的皇家嘔心瀝血絲毫不敢怠慢雲雲傾吐一番,表明心跡,自己絕對不會幹出有負皇恩的事來。
額參聽不下去了,義正凜然的道:“你說的倒比唱的好聽,我倒是先問問你,各司院采買的價格你是怎麼定的?禦園地窖年年是空的,怎麼賬本上沒有記錄?京城幾大珠寶商賈又都是怎麼家破人亡,被逼絕路的,這些你都不知道?”
吳良輔一臉無辜,一口咬定是額參血口噴人,覬覦他總管之位,陷害他,做了假賬來汙蔑他。
額參不屑,道:“我做假賬?這不是你的專長麼?你讓這幾位郎中都說說,他們無不與你有來往,最是清楚。”
說完,便請幾位郎中說話指正。
見他們不語,還都不自覺的往後退了退,額參以為是沒人好意思先開口,便就指出一個,道:“你先說。”
那人往前站了站,卻道:“我看咱們今日就實話實說吧,那日額參總管請了我們去京郊的醉仙樓吃酒,還說了什麼讓我們指控吳總管的話,說事成之後給我們好處。”
“是是是!”眾人道:“他還說他做了假賬!”
孝莊並未表現出幾分驚訝之色,他們從進門開始就淡定沉著,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額參著實驚呆,一時間隻覺腦門充血,心髒發梗,差點沒能站住,被後麵的人給扶住,這才慢慢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