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拉開帷幕,四處宮門開始落鎖。
東華門歸隆科多管,且管事的都是自己人,又是這麼個偏僻地兒,想帶個人出宮,還是很方便的。
門外早有人備好了馬,隆科多飛身上馬,動作嫻熟,向景瑜伸出手。
景瑜愣了愣,問道:“要去哪兒?”
隆科多臉色驟冷,扯扯韁繩,道:“姑娘若不信我,那就沒什麼好說了。”有要獨自離去的架勢。
手下的都替景姑娘捏把汗,畢竟龍三爺這古怪脾氣,東華門的人見怪不怪,可景姑娘貌似沒見識過的。
便有侍衛道:“嗨!問一問也是理所應當的!”
“嗬,”他嗤笑一聲,“笑話!憑我三爺的為人,還能把這丫頭拐了不成?”
幾人忍俊不禁,他的名聲,向來沒怎麼好啊。
大概隻有盲目自信的龍三少爺,才清楚那些荒唐的傳言有多不實,但是真相這東西,除了當事人,誰又知道呢?
外麵風傳他年紀輕輕,還未納福晉就養了外室,且常出入風月場所。
不知他因搭救了前明丞相流落煙花柳巷的孤女柳詩詩,陰差陽錯成了此類女子座上賓。
之後“風月女子”這四個字才顛覆了他心目中的固有印象。
他所交往的青樓女子,不同於常人理解。
她們附庸風雅,自顧清高,若要與之酌飲長談,多是文藝界有點造詣的才子名流,有點錢財倒能入得她們的眼。
柳詩詩是明清易代之際著名歌妓才女,幼即聰慧好學,因為家道淪落,從小被掠賣,妙齡時墜入章台,改名換姓,在亂世風塵中往來於京城各大名流才子之間,是畫界、樂界也能叫得上名號的才女,雖落魄閨秀淪落為妓,卻是賣藝不賣身。
不過被誤解為沉溺於煙花柳巷,私生活混亂,他懶得解釋什麼——自母親去世之後,不知不覺養成的乖戾性子,有時候大概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
“去不去看你。”他沒好氣的道。
“我會騎馬。”景瑜指向旁邊的馬廄,道。
這丫頭雖是膳房宮女,看著柔柔弱弱的,不過畢竟是旗人姑娘,會騎馬這很正常。
不過他遇見的姑娘,可都是嬌滴滴風一吹就頭痛的呢。
“呃......是這樣的,”侍衛道:“那兩匹馬,弟兄們過會子辦事要用呢,恐怕不能借給姑娘了。”說完一本正經的道:“還是麻煩守衛大人載景姑娘吧!”
隆科多一懵,那馬地處東華門這個少人問津的位置,平時除了吃草就是睡覺,誰要用那兩匹馬?他怎麼不知道?
也太明顯了,你們是在以為小爺我很想載這丫頭嗎?
手下們暗暗為聰明舉動竊喜——少爺可是最討厭莫名纏上來的小姑娘,而對景姑娘的態度卻有那麼點……不一樣。
隆科多不忿,他可是很討厭用自己的紅棕寶馬載人的,更何況小姑娘,他還得想想。
可是景瑜向他伸過手來,使他有點慌亂,胸口突然像揣了頭小鹿,不登不登亂撞。
這丫頭原來還是相信他的啊,一股子莫名其妙的驕傲感油然而生。
其實他剛剛心裏還怕她會不信任他,以為他不壞好意呢。
甚至已經打算將懷中的那個精致的發簪拿給她看,那是她額娘頭上的發簪,看來現在用不到了。
他握住景瑜纖細軟嫩的手,骨節處明顯能感到點點蠶繭般觸感的繭子,那是常在膳房做活兒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