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般響亮的問安聲,楊伊率身後眾人福身跪拜,而一旁的霍南煙也適時地停了手上的鞭子,福身行了禮,隻道:“王上。”
東方烈走到霍南煙身邊,看著地上滿身是傷的嬤嬤,隻轉頭問道:“怎麼,可是她惹得南煙不開心了?”
霍南煙將手中的鞭子理了理,這才撅著嘴開口:“她害的煙兒摔在地上,可疼了。”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動著長而卷翹的睫毛,便如兩把小扇子,扇的人心也癢癢的。
東方烈伸出手,將霍南煙拉到胸口處,理了理她鬢角被風拂亂的碎發,開口道:“都別跪著了,趁著朕沒有改變主意,還不趕緊滾!”語氣是沉而緩的,先是驚異於東方烈今日的好心情,下一刻眾人便趕忙起身四散而去。一個轉頭,東方烈才注意到一旁的楊伊,卻並沒有放開霍南煙,隻是望著楊伊開口道:“伊伊,前些日子不是說染了風寒,怎還到河邊來吹風?”
楊伊低下頭聲音溫柔:“伊伊謝王上掛懷,隻是臣妾的奴婢實在不知好歹,衝撞了三小姐,自當重罰!”不欲爭吵,不欲辯解,一向的淡定自若。這也是她能夠在後宮中屹立不倒的原因。她永遠知道什麼樣的時候該有什麼樣的神情和什麼樣的表現。
東方烈挑眉:“唔,那便將這個奴才交給南煙處理便是!”這話一出,驚得地上的嬤嬤趕忙抬起頭望向一旁的楊伊。隻見楊伊黛眉微蹙,接著輕咳了幾聲,這才開口:“王上,孫嬤嬤固然該罰,所以臣妾便等在一旁,什麼時候三小姐責罰夠了,才敢帶她回去。她若不回去,怕是沒人伺候臣妾的起居了。”她頓了頓,抬起頭望向東方烈,眼神裏帶著幾分淒楚,“您知道,自從之前謠兒因莽撞被三小姐賜死,臣妾身邊就隻剩孫嬤嬤這一個老人了。臣妾身體素來不好,若不是得孫嬤嬤照顧……”語罷,竟有幾分抽泣起來。那楚楚可憐的模樣,令霍南煙也頗為不忍。
東方烈轉過頭,定定地望著身前看熱鬧的霍南煙,眼裏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你說了算,那麼你想怎麼辦呢?
怎麼辦?
已經足夠了,霍南煙低了低頭,這樣就已經足夠了,讓宮裏的那些人瞪大了眼睛看著我霍南煙如今的地位。狐假虎威又如何,這正是我想要的。她轉頭望向楊伊,微微眯起眼,至於報複,還遠沒有這麼簡單。
霍南煙扁了扁嘴,將鞭子往地上一摔,高聲道:“不玩了不玩了,一點兒都不好玩!”
東方烈聞言有微微的失神,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此刻他望著她的目光也變得越發溫柔,仿佛是在看她,卻又仿佛沒有看她,卻也隻片刻便回過神來,笑容如常地開口道:“既是如此,伊伊,你便領了你的人回去吧。”語罷,便走向霍南煙。
楊伊命人攙扶起地上的孫嬤嬤,施了禮,轉身朝自己的瑜福宮走去。身後還時不時傳來攜卷在風中的說話聲。
“王上,煙兒的鞭子髒了,您說怎麼辦?”
“不過是一條鞭子,前陣子舍番剛好進貢了一條靈霄鞭,一會兒朕便遣人給你送去……”
楊伊的腳步有微微的停頓,但也隻是一瞬,便恢複了正常。隻是她的眉目間漸漸籠上了一層苦澀。她用力抓住胸口的衣服,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
事實證明,霍南煙這一出戲的收效還是相當不錯的。自那日起,宮裏便傳開了當日的情況。說東方烈對這個霍三小姐的寵愛甚至超過了已逝的王後和秋水夫人,所有的人都對她退避三舍,心中由最初的疑惑變成了肯定,這個女子,如若可能盡量不要靠近她才是。
十歲舉劍將一奴婢刺死,十二歲便用長鞭鞭笞冒犯自己的嬤嬤,若不是王上趕到,加之秋水夫人求情,恐怕這嬤嬤也難逃一死。如此狠厲的女子,怕是誰都不敢得罪的吧。而這兩個奴才,偏生又都是秋水夫人的。這不免要引人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