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夢曉看著比自己還小四五歲的琉芳,臉上的笑容實在有些勉強,最後還是決定相信她,於是柔聲說道,“那就麻煩你了,等我回去,一定會酬謝你的……”

“嗨,啥酬謝不酬謝的,我們修道之人,自然是要平世間不平之事的。”琉芳笑容燦爛,再配上這語氣,滑稽得很。

她們繞過小屋的背麵,卻發現門口大樹下早已坐了一名青衣男子,沏著一壺茶,正在自啄自飲,水蒸氣在寒冷的天氣裏氤氳,靜默得好似一幅工筆畫。

“你……你是誰?怎麼坐在我家門前!”

琉芳見是自己不認識的人,不由皺起了眉頭,不客氣的斥道。

“琉芳,別……他,是我師傅。”

崔夢曉自然是認識那人的,伸手拉住了琉芳,許是終於見著了自己熟悉的人,雖也隻是兩麵之緣而已,但心底總是歡喜的。

張歸乾打量了琉芳一眼,倒是沒在意她語氣裏的不客氣,挑了挑眉,有些調侃的說道,“我說,你可真是讓人不省心,以前遇到那些鬼怪就算了,這次竟然還玩起了靈魂出竅?若不是我跟在你身後將你的身體撈了上來,隻怕這次你真的要與那些孤魂野鬼為伍了……”

崔夢曉也知自己行事不應該如此魯莽,這次若不是遇上好心的琉芳,隻怕她連張歸乾的麵都見不到就要被那黑狗給吃了。

這樣一想,崔夢曉更是羞愧得一臉通紅,無精打采的垂下了頭,不再說話。

琉芳見他們二人認識,猶不甘心的說道,“哼,那你未免也來得太晚了,若不是我將夢曉從那隻惡犬的口中救回來,隻怕你早就見不到她了!既是我救了夢曉,那就應該由我送她回去才對!”

張歸乾聞言將自己手裏的粗陶小杯放下,淡淡的道,“隻怕你是不能送她回去了……”

“為什麼?”琉芳一臉不滿,語氣也不好起來。

張歸乾輕笑一聲,道,“清涼市遠在千裏之外,你便是想送她回去,最快也需花費一兩天功夫,她怕是等不那個時候了。”

說完,張歸乾朝崔夢曉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清涼市……”琉芳咀嚼了這個地名許久,最後瞪大了眼睛自言自語道,“既然是在清涼市!那魂魄怎麼會飛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崔夢曉聽話的走了過去,見張歸乾倒了一杯熱茶給自己,便端起來輕輕吹了口氣,由衷的稱讚道,“好香的茶……”說完,她緩緩啜著,將一杯茶喝完了,這才又道,“我喝著,茶湯味道甘甜醇滑,茶氣淡雅清幽,不知是武夷山輕焙火的哪一款岩茶?”

她雖做茶藝師一行數年,但世間的茶千千許,縱然是同一種類的茶,不同時間采下,不同的人炒製,火候大小的不同,故此味道也千變萬化,她也隻能如此猜測。

張歸乾倒是不甚在意,懶洋洋的說道,“此茶名為白雞冠,你若是喜歡,下次我帶你過去多要一些便是。”

倒也奇怪,那白雞冠才下到崔夢曉腹中,她腹中便傳來一股暖意,延伸到四肢百骸,一下子就不冷了。

琉芳見他們二人止住了話,便看著張歸乾,急切地說道,“可是,就像你說的,夢曉既是在千裏之外出的事,那你又是如何到滇南的?”

滇南……

崔夢曉渾身一震,這才想起自己剛剛看到的那些小孩和婦人的裝束,確實是少數民族的打扮,隻是琉芳穿得時尚,她這才忽略了,還有她最開始來到這見到的梯田,也確實是滇南地方的特色地貌。

張歸乾見琉芳問自己,不由朗聲大笑,蔥白的手指指著自己,笑眯眯的道,“那你瞧我,到底是什麼?”

他笑起來很是好看,眉眼裏就好像有萬千星辰一樣。

琉芳眯了眯眼,打量他許久,還是搖了搖頭,她的確瞧不出什麼古怪,都怪自己平時太疏於修煉,再加上季墨言的“過度保護”,此時的她也不過就比平常人的崔夢曉好上一點罷了!

倒是崔夢曉聽了他這話,皺著眉仔細察觀察,終究是發現了他與平常有些不一樣,便伸手過去觸碰,果不其然的撈了個空。

“你……你不會也死了吧?”

崔夢曉一下子就急了,先前那婦人雖然從她身體裏穿了過去,但是那婦人是實的,而張歸乾的身體,現在是肉眼可見的發白發虛。

張歸乾見她真急了,反而安慰道,“你不用擔心,這不是我的本體,隻是一道符紙罷了,時間久了,效力自然不如先前……倒是你,還是趕緊跟我回去,否則時間久了的話,隻怕真的要變成孤魂了。”

崔夢曉聽他這麼說,便向琉芳道了謝,琉芳頗是不舍得她,二人留了聯係方式,琉芳這才肯放她走。

再後來,崔夢曉隻見張歸乾對著自己的魂體虛空畫了道符,她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等她再睜眼時,隻看到一間布置得古色古香的屋子,張歸乾坐在自己旁邊,手裏正雕刻著什麼,時不時的還有屑塵從他手裏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