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鷹仰輕聲道:“這些話我也隻能在你麵前說了,要是告訴其他人的話,還不被他們笑死。”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望著窗外那輪明月,楚瞬召覺得哥哥也變了,以前他不是這樣的,或許之前的飛揚跋扈與目中無人都是裝出來的,小時候的他可驕傲了,但絕非如日後人們所說的臨安城第一大跋扈。
“我帶來了酒,是父皇最喜歡的燒刀子。”他從腳下拎起一壺子酒,還有兩個杯子,楚鷹仰給楚瞬召滿上一杯白酒,這種價格低廉的白酒胤國隨處可見,一開始隻是窮人家在冬日裏暖胃方才飲用的,誰知道胤皇也很喜歡喝這種辛辣銳利的白酒,最後風靡胤國,上到朝廷命官,下到江湖遊俠,大家都喜歡在冬日裏坐在酒館裏,小口小口地啜飲溫熱的酒液,自嘲連那萬人之上的皇帝陛下和自己喝的都是同一杯酒。
“這酒冬天喝才有滋味,現在盛夏時節喝冰鎮的葡萄酒最好不過了。”楚瞬召低低地說,酒液如同銳利的小刀般刮過自己的喉嚨,火辣辣的。
“葡萄酒雖說清甜,但那股甜膩膩的味道無法洗滌人的心靈,隻會讓人軟弱。”
“哥……最近看不少書了?士別三日刮目相待啊。”楚瞬召讚歎道,楚鷹仰反倒不溫不熱笑道:“不如弟弟你才高八鬥,小時候你寫的那首詩,可是讓父皇高興了好一段時間,連那挑剔的楚熏也讚不絕口啊。”
“哪一首?”
“冬天喝酒那首,你忘了嗎?”
“綠蟻焙新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是不是這首?”
“對對對,就是這首,連你哥這種半吊子的讀書人都覺得驚豔,你當時多少歲,八歲,九歲?”楚鷹仰總是被楚熏笑話全家讀書最少的人,看來這頂帽子是一輩子都摘不下了。
“這首詩不是我自己想的,是那年去逛廟會的時候在馬燈上恰好看到的,便記了下來做了點修改。”楚瞬召對他做了個鬼臉,楚鷹仰嘴角動動:“還記得哥第一次帶你出宮喝酒嗎?我兩兄弟喝醉了躺在蓮花河的草坪上,望著河上的紙船漂遊而下,閃爍著燭光,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好像在尋找著什麼。”
“以前總想離開臨安城到外麵看看,可現在卻發現還是家比較好。”楚瞬召說。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楚瞬召忽然問他,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一樣,楚鷹仰想了想:“一口氣殺到燕莾人老家,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能說什麼。”
“我在這城裏認識了一個燕莾女子,名字叫寧瑤。”楚瞬召說。
“燕莾女子,大概是之前遺留在城中的燕莾人吧。”
“是啊,她全家都被我們的士兵殺了,隻剩下一個女兒……”楚瞬召直直看著哥哥的眼睛,對方搖了搖頭:“當年我在殺了葉霸後昏死了過去,後來才知道士兵放火屠城一事,如果我當時醒著的話,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楚瞬召點了點頭,楚鷹仰忽然握緊弟弟的手,低聲問道:“你是在譴責我嗎?還是在譴責胤軍的所作所為,戰爭就是這樣的,如果燕莾人攻了臨安城,他們一樣會放火屠城,除了胤國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是敵人,這是父皇親口跟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說過,但是他沒告訴過你,對嗎?”
楚瞬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是低垂眼簾,楚鷹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直都是大家眼中的乖孩子,你本不該來這個戰場的,你這樣的人隻能做好人,殺人放火一事會讓你飽受折磨對嗎?”
“的確讓我內心糾結,但是哥哥,是我放火將燕莾人的船燒了!我希望你記住這件事。”楚瞬召抬頭直視著他,眼中仿佛躍動著火苗:“我是胤國的三皇子殿下,我做了應該做的事情,而並非正確的事情。”
“我懂你的話,殺人的確不好受,但是看著心愛的人被殺更難受。”楚鷹仰將杯中酒一口飲盡,丟下杯中,將兩隻手按在弟弟肩膀上:“你是否有打敗燕莾的決心,就像你打敗蘇長青一樣!”
“是的,我要打敗燕莾,就像打敗蘇長青一樣,我不能看著自己心愛的東西被人毀滅,我喜歡妤姐,也喜歡葉微微和澹台寧靜她們,這個世界上有成千上萬的男人會欺負她們,但是隻有我會保護她們,如果我們輸掉這場戰爭,燕莾人就會攻入胤國,殺死我們的愛人,焚燒我們的城池,將我們祖輩建立的一切全部毀滅。來這個戰場之前我想好了,我要打贏他們,燕莾是絕不會投降的,那我們就將那些不肯投降的人全部宰了,將仁慈給那些願意放下武器的人,在此之前我不會放下我手中的劍,直到砍下他們皇帝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