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趙子頤早就離開了。宮人們進來開了窗子,將地上的一片狼藉打掃幹淨,又灑了些花露,方才感覺呼吸順暢一些。
被宮人伺候著換了幹淨的衣裳,長發未挽起,順垂地披散下來,直長到腰際。望著銅鏡裏了無生氣的麵孔,顧俞忍不住譏笑。
到底還是蒼天不願意原諒她,父皇和母後還未原諒她,曷國枉死的將士未原諒她。
她還活著。
來梳妝的宮人都是些年長的,一個個如木偶一般,半句話都不說。
“主子,陛下有令,今日起主子便住在這華陽宮了,衣食起居由這些宮人伺候。至於六出居那邊,主子不必擔心。”
常英的聲音尖銳而刺耳,顧俞木然的抬頭,“霜月霜花可能來?”
常英俯身道:“伺候的宮人都是在宮裏待的久的,定然不會比兩位姑娘伺候的差。”
顧俞嘴角牽動,是啊,她沒死。她是被軟禁起了。除了霜月霜花,六出居的一切,和這華陽宮有何不同。
不過換個更堅固孤寂的牢籠罷了。
真的見到趙子頤,她才意識到傳言中的性情大變到底是如何顯露的了。他除了早朝和午膳後的一個時辰,其餘的時間都在華陽宮。
或是拉著顧俞下棋,或是絮絮叨叨地講過去的事情。再或者,隻是拉著顧俞躺在榻上閉目養神。
一開始顧俞還不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知道他開始變本加厲,讓宮人們給自己梳了男子的發髻,穿上以前她一貫穿的月白常服。
她這才意識到,趙子頤是將她扮作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曾經的顧俞。
多可笑,一個人真切地拚命想忘記,一個卻虛假的營造這樣縹緲的回憶。顧俞徹底放了,她一下子喪失了鬥誌,任憑趙子頤怎麼做,怎麼說。
被關在華陽宮的第二天,隔著緊閉的宮門,顧俞聽到了一陣吵鬧的聲音。原來是霜月霜花不能得知她的處境,特地尋過來。
自然,她們連踏進這個宮門的能力都沒有。
守在門外的侍衛凶神惡煞,趙子頤下過命令,他們不能放任何人進來。霜花急得快要哭了,“你行行好,我家主子在裏麵,我就去看一眼,馬上就出來。”
“不行!”
霜花被他拔刀的動作嚇了一跳,縮在霜月的身後。霜月一向拎得清,這架勢,她們鐵定是見不到顧俞了。
顧俞透過門縫,看到了她們二人離去的身影,已無半分傷痛之感。趙子頤並沒有傷害她們,沒有人因自己而受傷,那就再好不過了。
她從容地轉身,盤腿坐在貴妃榻上,給自己布了一盤棋。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阿俞,我都原諒你了,你擅自離開我的身邊,甚至設下圈套想刺殺我,這些我都可以原諒你。你又何必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
終於,連著幾日假惺惺地裝作溫柔的趙子頤也受不了了。他捏緊顧俞的下巴,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下頜骨。
“我知道了,你還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