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片靜默,羅亦仿佛鳴了起兵的戰鼓,殺的她一個措手不及。
最後還是羅亦先開了口,將早已冷掉的手爐擱在案幾的一角,輕笑兩聲:“阿俞,我所言,並不是為了使你為難的。我隻是有些不安,總覺得你要遠遠地離開我,和我劃清界限似的。”
顧俞不禁呼吸一滯,倒是被他猜中了。
偷偷抬了眼睛朝那人看去,羅亦嘴角還泛著淡淡地笑,既沒有平常那樣莽撞的豁達,也並不疏離。
那種笑,淺淡的,如同輕柔的風吹上心頭,讓她為之心動。
真的,還可以妄想被人擁入懷中嗎?一間屋子,一處清淨之地,有一人與她依偎在爐邊,即便一言不發,那樣的場景是顧俞長久以來向往的。
但是趙子頤不是那個人,趙靈均或許曾經離得很近,不過……她深吸了一口氣,心跳聲咚咚如擂鼓。
“我……”
甫一出聲,羅亦輪廓明朗清晰的臉龐陡然放大,他睫毛纖長,瞳仁裏有細碎的光。
“在下方才是開玩笑的,姑娘莫不是自個兒想的多了,麵上愁雲慘淡,倒是比看起來要近些人情。”
依舊笑容滿麵,隻是此時的笑,聽在顧俞耳朵裏是尖銳的銀針。忽而,她也輕聲笑起來。
果然,如此。
羅亦見她如此情態,麵容卻是一僵。眼中神采盡數暗淡了下去。玩笑?誰知道呢。若是此情對顧俞是負擔,就算是玩笑吧。
車廂之外趕車的朱小貴冷不丁被這笑聲驚到,以為自家公子說了什麼逗得顧姑娘開心,也忍不住揚了嘴角。
“不愧是公子,手到擒來啊。”
笑過之後,顧俞竟然覺得心胸較之以往開闊起來,曾幾何時,她是蟒袍加身的太子,怎會想到自己也有如此醜態。
忽然之間,積累在心裏那些濃重的,壓抑的,令人窒息的過往被一陣大風卷走,她瞥見羅亦試探的眼光,道:“羅公子既然想聽,那我便發發牢騷了。左右不過一些枯燥的瑣事,公子若是覺得無聊了,我便就此打住……”
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她又緣何要被困在這自己下的桎梏裏逃脫不開。
再說起一些事的時候,顧俞便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時光匆匆,已經過了兩個寒冬了,有些細節,連她自己都不曉得。
那些淵源,也該斬斷了。
雖然是自己要說的,顧俞當然不便將所有的事情托盤而出,隻挑了些不怎麼牽扯到皇族的講了講,一點也沒覺得難過。
倒是羅亦,聽著聽著臉色就變了,末了雙手交握,眉頭緊鎖,“若是我早些遇見阿俞,定然不會讓阿俞受這樣的苦。”
顧俞想起他方才的話,調笑道:“不是說開玩笑的?”
羅亦抬眉,“是不是玩笑,哪能分的那麼清楚。在下隻是,想同姑娘親近些罷了,追從本心,不好嗎?”
好一個本心,顧俞心中暢快,頗找回了些當年意氣風發之感,沿途之中,心情明顯好了不少。
說是陪同羅亦遊玩,多半還是顧俞解開了心結。那麼莫名其妙,彭地一下,就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