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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

有關於‘生’,人們總是滿懷著希望的,是清晨的第一滴朝露,是陰霾退散後的曙光。

有關於‘老’,此乃萬物自然發展的規律,不可避免亦難以逆轉,曆史長河中曾有無數人對於延壽的丹藥趨之若鶩,然而大多沒落個善終。

有關於‘病’,與健康相對應的是疾病,人這一輩子哪裏有完全健康的時候呢,多少都會有些不舒坦,程度或重或輕,時間或長或短。

有關於‘死’,一些人說那是正常現象、該放下就得放下,一些人說逝去的總會以另一種方式陪伴著我們,寄托或念想,總也無法釋懷。

看著跟前與自己距離不過半米的足有兩米長的白布,梁涼怔在原地,張了張嘴又閉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就連雙手也有些無措局促。

耳邊響起來聲音,似是在問還要不要看一眼。

是誰在問自己呢,大腦一片空白的梁涼已經無暇去分辨,隻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目光放在自己的鞋尖上再也不肯移開,期間還有人湊上來扯著自己的胳膊說些什麼,可抬起頭來堪堪隻能看見他們的嘴巴張了又合,卻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人潮擁擠的堂屋,外頭是冰天雪地,裏邊有燃得旺盛的火爐,身上那些從雪裏帶來的寒已經褪去得差不多了,可心裏,為何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後來還是手腕上一沉,轉頭正見紫辛抿嘴盯著自己。

“十分鍾前去的。”

衣鏈沒來得及顧忌,透骨的風順著大衣的邊緣拚命往裏鑽,但梁涼並沒有絲毫留意,而是靜靜地聽著紫辛說的每一個字。

“……我來晚了。”

漫長的沉默過後,梁涼終於開口說了自己此行的第一句話,長久不發聲也未進水的喉嚨早已幹涸,每多說一個字都能感覺到點點刺痛。

兩人一路無話,最終走到了兒時常爬的屋頂梯一側,先後上了去,圓圓的明月掛在天空上是那麼令人神往,一時間,不由得有些癡迷了,並且腦子裏產生了一個明顯愚蠢且幼稚卻百般期盼的想法:太奶奶,以後會住在那裏嗎?

如果是的話,想必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那裏有寵物兔,有仙宮娥,還有各式各樣的瓊漿玉液,簡直是吃穿不愁,更不必擔心寒冷——她有積年的老寒腿,每到深冬便會覺得關節冷颼颼。是家裏燒不起煤麼?不是,是舍不得,哪怕能生出一兩塊錢給孩子買顆糖吃。

太奶奶走了,走得猝不及防。

事實講來,算不得什麼猝不及防,身體的一切變化都在預料之中,家族眾人心裏多少也有個數,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誰能想到呢,上午期末考下午拿分,連夜上高速趕來這邊,得到的卻是人於十分鍾前便走了。

為什麼,偏偏就是這十分鍾。

是不是自己路上少耽擱些,書包收拾得再快些,就能見到她的最後一麵了?不斷地在心裏問自己,得出的答案一會正一會負,屋頂望月恍恍惚惚間,梁涼聽到了紫辛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