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當梨落已是遲暮深年時,仍不能忘記雲薔這笑。
苦澀,而又決絕。
“夫人,聶傳來了,說是奉了攝政王的旨令送東西過來,人在大殿候著。還有,燕大人回來了。”門外,阿福的聲音響起,像雲薔稟報著外間的所發生的事情。
“送什麼東西!拿回去,我們不要他的!”梨落坐在床邊,悶悶的吼道。
他若真的好心,又何必傷她至此。現在送東西來,是覺著傷她還不夠,想要再在傷口上撒鹽麼?
雲薔輕歎,捏了捏梨落的手掌,而後才對著仍舊在門外候著的阿福吩咐道:“聶傳送的什麼東西來,你去收了便是。另外,等燕慕寒見過良安了,叫他來見我。”
前些時候,遠在西南邊陲的慶雲城忽然出了個絕世美人。據不二樓傳回來的消息,這個女人是忽然出現的,並且,一到慶雲城便直接找上了不二樓,主動要求在不二樓掛牌。
說來,這女人也確實了得,掛牌不到三天,便已轟動慶雲,成為不二樓慶雲分樓的新台柱,為了不二樓帶來大筆進賬。對不二樓來說,這是好事。但是,這個女人來曆不明,且一現身便主動找上不二樓,想讓人不懷疑她沒有動機都難!
而慶雲城地處西南,與漓國相交,屬重鎮,權衡之下,雲薔便讓燕慕寒親自去慶雲走一趟,查清這女人的來曆,順便,去軍中拜訪雲痕。
算起來,她與雲痕,也有十年沒見了吧。
“夫人!”門外,燕慕寒立在門邊,恭敬的喚著雲薔。雖說雲薔並不是很介意這些,但他畢竟是個男人,男女有別,總歸是避忌一下。何況,這裏還是雲薔的臥房。
“進來吧。”雲薔回過神來,朝著門外應了一聲,同時瞥了一眼梨落,示意他先將自己的手的放開。
梨落卻隻是心疼的望著她,半點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雲薔無奈,隻能由著他,而後輕歎著對已經進到房內的燕慕寒問道:“結果如何?”
“查不到。”燕慕寒緩緩的搖了搖頭,神色凝重的答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不是慶雲本地人,但也跟漓國沒關係。”
“你去漓國了?”雲薔問。
“沒有,這是雲痕大人告訴我的。”
“他還說什麼了。”
“別的也沒什麼了,隻是說慶雲有他,不會亂,還有就是叫屬下轉告夫人,保重自己。”
雲痕是雲薔的哥哥,是雲府長子。雲大將軍驍勇善戰,征戰四方,但雲痕做為他的兒子,卻喜聞厭武。直到十年前,雲薔進宮,雲痕才改變了態度,並主動要求到邊關鎮守。這一守就是三年。
七年前,仁安亂,雲大將軍雖並未真的參與其中,但孫氏借了他的勢,這是事實。因此,仁安亂之後,淩蒼極收了雲斐的兵符,雖仍舊留著他大將軍的官銜,但卻沒了實權。
當時,恰逢雲薔離宮,雲痕本想回嵐風的,卻被雲斐給阻止了。之後不久,雲斐離世,雲痕更沒了回嵐風的理由。除了替雲斐辦理後事回過一次嵐風之外,這十年來,雲痕一直呆在慶雲城,一步沒有離開的。
“這個雲痕,我雖未見過,卻也聽過他的名字,是個漢子。隻是,我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是你的親哥哥。”待燕慕寒離開之後,梨落若有所思的看著雲薔,感歎道。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淩蒼極會如此忌憚於她了。雲痕雖然隻是個小將,但憑著雲大將軍在軍中聲望,支持他的人定不在少數。而且,雲薔也是雲家的人,如果,她真的想要這江山的話……
“我從未欺瞞過你什麼。”雲薔認真的看著梨落,一臉嚴肅的說道。即便是她沒有說過,也隻因他從來沒有問起過而已。
而且,他是她的哥哥不假,但,卻並非是親生的。她姓雲,但,此雲非彼雲!
說到底,她的出生,就是一個笑話。
漠北有巫,自稱是天神在人間的使者。而天神,則是漠北的信仰。二十年前,漠北最為睿智的大巫傳下了一句八字讖言,有女雲薔,可旺天下!
而她,便是雲薔。但她的真正身份,卻是大巫的私生女!
大巫不想因為她而毀了自己這一生的清譽,於是便撒一個謊。這是大巫這輩子撒的唯一的一個,卻也是最大的一個謊!大巫這麼做,無非是想讓漠北王庭重視雲薔,好生善待她,也算是對她的彌補。
誰知,亡旺諧音,這讖言傳得開了,便出現了誤傳,而雲薔的命運,也出現了轉折。原本應該受到王庭重視的人,轉眼變成了他們一定要鏟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