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意思的是,堂堂輔國公後來那是出奇地畏妻,家中別說姨娘,就是侍妾或者通房丫頭都沒一個。
——《奇女子漫談-梁鴛》
德平二十八年五月末,京城太太小姐談的最多的不是王貴妃新得的那一盆七尺高的紅珊瑚,也不是先皇後柳氏幼妹柳芳菲那一篇悼念鎮國夫人的賦文,而是承恩侯府五小姐的臉,毀容了。
要說這事兒能成為眾人熱議的話題,主要有以下三個原因:
第一,那梁五是京城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就連王貴妃都曾讚她容貌驚人,若是真長開了,恐怕會是下一位王貴妃也說不準。
第二,承恩侯府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很特殊,所以就有一些人想結個兩姓之好。而考慮到三小姐被皇帝賜名為“鸞”,搞不好就是未來太子妃的人選,而其他小姐裏最合適的莫過於五小姐梁鶴了。
第三,梁鶴的名字是由已故的鎮國夫人取的,所以即使她是一個庶女,也會受到很多期望。
不過這些梁鴛都不知道,當然,她也沒那個興趣知道。
幾個府醫進進出出倚梅園好幾回,一向得寵的周姨娘這幾日連侯爺也不管了,夜夜宿在倚梅園,為的就是陪她這唯一的女兒。
“姨娘,我的臉,是真的沒救了嗎?”在人受傷委屈時,母親總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依靠。此時梁鶴的聲音有些嘶啞,因為前幾日嚷的哭的太多。
周姨娘坐在床邊上,她姣好的容顏就像是雨後新開的薔薇,嬌豔欲滴又楚楚可人。當年剛進府時,因為受過大夫人林氏的些許照顧,所以現在聽完女兒說完,周姨娘對梁鴛的態度頗為複雜。
一方麵她不太相信那個一直縮在院子裏的孤女能悄無聲息地給阿鶴下毒,另一方麵,她又確實明白梁四小姐怕是對阿鶴已經很不喜歡。
“你別瞎想,咱好好聽大夫的話,肯定不會有事兒的。”周姨娘溫柔地撫摸著五小姐的發頂,這個女兒長相上結合了她跟侯爺的所有優點,生來就有一雙含波瀲灩的眼睛,以及高挺的鼻子,眉如刀裁,唇似點珠。這樣的相貌既不會讓人覺得豔俗,卻又不能輕易忘了,就像是大雪中的梅花兒一樣,巧笑嫣紅,又有淩寒傲骨的氣勢。
梁鶴實在怕極了,可她不能哭,因為眼淚會流過發膿的瘡口,她害怕留疤。
她躺在床上點點頭,動作輕微,像是一隻驚弓之雁。
周姨娘就守在她的床邊上,等到五小姐沉沉睡去,才起身出了屋子,走前吩咐丫鬟好好照顧五小姐。
她抬頭望天,夏夜繁星萬點,璀璨生輝。色衰而愛馳,這兩年侯爺對她的關注度已是大不如前,反而更喜歡新納進來的花姨娘,畢竟人才年方二八,正是嬌滴滴婉轉鶯啼的時候。
這麼想著,她又想起來林氏,那個十七歲就遊說四國,換來這西宋這一息喘息之機的女人。
“姨娘,咱們現在是要去哪?”小丫鬟白衣一邊扶著周姨娘,一邊小聲問道。
“去海棠苑。”
她穿著玫紅的華裳穿過倚梅園那幾棵隻有茂葉的白梅樹,但仔細看卻又是一身素色釵環首飾。
周姨娘到了的時候,梁鴛正坐在椅子上伏案練著字,這也是當人的好處了。
西宋建國三百四十七年,宮裏藏書藏畫無數,翰林院裏那些個學子也喜歡沒事較量下書法文章,她見得多了也就有了些體會。隻不過從前是孤魂,隻能憑想象寫寫畫畫,現在剛一當人,下筆的力道方法還是有些差異的。
周姨娘一進屋子看見的就是這一幕,明明之前也見過不少回,但她就是有一種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四小姐這是在練字呢。”周姨娘被人扶著走進來,揮手讓丫鬟白衣也退下去。
這又是誰?
“你來這又為的是什麼?”雖說多說多錯,但這眼下來的明顯是個人精,你要是一直不說話反而會讓她懷疑,於是梁鴛幹脆先問明來意。
周姨娘看著眼前這個渾身是刺的少女,心裏有些感慨。梁鴛剛出生的時候她還抱過,因為林氏血崩而亡,梁大爺根本沒那個心思去高興自己有了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