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馬車到承恩侯府的時候,惇王早已拜別。熱鬧了一天的府邸又歸於清靜,但是激起的水波卻並沒有那麼容易消散。
“妍兒,你覺得惇王如何?”王氏憐愛地看向自己的愛女,今日惇王雖然是跟著宗遠來找侯爺下棋的,但是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對梁家三小姐有意。雖然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但如果她去說服妹妹把李淡記在她名下,以陛下對妹妹的寵愛,將來就算封他為儲君也不為奇。這麼想著,惇王倒是比其他幾個未成婚的皇子還要好上幾分。
王氏想到的這一層,梁鸞自然也想到了,她想起惇王芝蘭玉樹的身姿,紅著臉嗔怪說:“母親你這是在想什麼呢。”
“母親能想什麼,自然是想你的婚事了。”王氏笑道,終年如寒霜的臉此刻也解了凍,帶著顯而易見的愉悅。
“就算女兒想,人家惇王未必瞧得上女兒。”梁鸞小聲回答,臉也更紅了。
“你這就是多慮了,”王氏理了理女兒鬢角接著道,“你父親是正經的承恩侯,你姨母又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貴妃,他倒是敢瞧不上你!”
梁鸞也想起她那位聖寵不衰的姨母,心裏對嫁入皇宮愈發向往。而此刻被她惦念著的姨母才剛睡下,隻是睡得卻並不安穩。
晨風吹露,床榻上的女人悠悠睜開眼,看著珠佩輕紗,目光幽暗,沒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也沒人知道她剛剛夢見了什麼。
“娘娘,禦花園的菊花開了,不如趁現在走走?”一旁伺候的宮女小心翼翼地勸道。她知道皇上連幾日宿在儲秀宮裏,娘娘這是心裏難受。
王清漪點點頭,目光卻落在院子裏的海棠樹。
人都說她宮裏的海棠是最特別的,因為別人的海棠,不是四五月開,就是趕著八九月的秋海棠。可是她宮裏這一棵,是太祖為了討孝懿皇後開心,窮盡一國之力才找到的全天下獨這麼一株的四季開花的海棠樹。
初秋的禦花園自然不會像春天那般姹紫嫣紅,但到底是皇家的東西,所以也有幾叢奇花還在陽光下搖曳著。
還沒走近澄心湖,她就聽到一陣笑語聲。
“張姐姐,原先我還想著荷花都謝了,這澄心湖定然不好看,現在來了才知道,原來殘荷也有殘荷的意趣。”
雖然沒有親見,但是她能感受到聲音裏的活力,那是不經世事的少女才有的。
循著聲音望過去,果然在湖畔站了幾個人,看服侍應該是兩位妃嬪並上宮女太監,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笑。
“回去罷。”聖上已經好幾日不去棠華宮了,她實在不想再看這些個新人言笑晏晏。可就在她轉身的時候,身後忽然又傳來一句,“要我說,花開花落自有時,終年不敗的那都是妖物。”
“妹妹可別這麼說,棠華宮裏那棵可是太祖找的,哪裏能是妖物呢。”接著又是嗤嗤笑聲,雖然是推辭,但是不難聽出說話人心裏的得意。
王清漪淡淡的神色立刻變了,眼睛裏放出一絲冷芒。
蓮貴人張氏,青州刺史之女,兩年前入宮,前幾日在澄心湖吟詩的時候偶然被皇帝瞧見,接連幾日得蒙天家寵幸。
最近王家鬧出一件醜事,皇帝正和她生悶氣,所以今日就算瞧見了那小人嘴臉,她也不想再生是非。隻是有些人,一朝得勢,這吃相實在難看。
“李福,你給這四宮都放個消息,就說本宮這半死不活的殘荷心煩。”她倒是要看看,在皇帝心裏,是自己這個寵了十幾年的貴妃重要,還是那個自詡不染的張氏重要。
太元宮裏,皇帝正看著奏折。
“啟稟聖上,棠華宮的管事公公李福求見。”執筆太監安海佝僂著身子走進太元宮,低著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