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露濕衣袍,山間霧蒙蒙。好不容易早起一次的林容拉著敫瓔正欲偷溜出府,卻未料到林父早在小門等著他了。正所謂知子莫若父,林容這才信卻書中所言並非全然虛假。
林容眼珠一轉,在林父還未出言責問之際就躬身行一禮:“容兒給父親請早了。”一旁的敫瓔有樣學樣地給林父行了禮後立在一側。“容兒這般急匆匆要往何處去?”林容臉不紅心不跳答道:“容兒此番自然是要去學堂學學問的。”
林父如何看不出自己兒子心底的那點小九九,不過當下並未點破,轉而對敫瓔道:“既是如何,你也隨少爺去學堂好生學學問。”敫瓔依舊那副淡然模樣地對林父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不過林容卻像被抓住了小辮子似的,再也不似先前那般神氣。就如鬥敗了的公雞,全程一副垂頭喪氣樣子。
對林容而言學堂的日子可比在家難熬多了,書冊上密密麻麻的字隨著先生的誦讀,在他眼皮上跳上跳下。林容隻覺得自己的眼皮仿佛有自己的念頭,也隨著它們七上八下的。
“啪!”一聲戒尺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在林容身側響起,因沒有疼痛感傳來,故林容知道先生在用敫瓔告誡自己。果不其然,一轉頭便見敫瓔手背上依稀可見的紅痕正快速紅腫。
敫瓔兒時也用過筆墨,如今再見頗有幾分故人相見默歎之情。提筆點了墨正欲下筆,卻聞耳旁風呼嘯,隨之而來的便是戒尺打在手背上的疼痛感。於敫瓔而言,比之以往商販的毒打,這下不過是蜻蜓點水可忽略之痛。故他並未閃躲,而是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筆尖之墨隨著戒尺起落而三三兩兩地落在紙麵之上,渲染出了幾分濺墨之美。
這下林容算是徹底清醒了,瞪大一雙眼睛,正欲起身與先生理論,不料想卻被敫瓔給扯住了衣袖,低頭正對上敫瓔那雙波瀾不驚的墨藍色眼眸,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垂著頭與書冊較勁了。林容不是沒想過好好學,隻不過他實在不喜歡先生那枯燥乏味的學法,他每每神清氣爽地來隻會被書冊與先生弄得在課堂之上昏昏欲睡。
林容豎了冊子暗自打量著一旁的敫瓔——細眉澈目,翹鼻薄唇。越看越發覺得好看,尤其是敫瓔這幾日在林府吃食的影響下,麵色也紅潤不少,看著也多了幾分生氣。似乎是發現林容在偷看自己,敫瓔轉頭瞪了林容一眼便不再搭理他。
林容訕笑著摸了摸鼻尖後端正坐姿後準備開始學。隻是這端正模樣還未維持幾分便又成了趴坐之姿,實在是有違先生所願。直至結束,自然是除了敫瓔手背手心多了幾道傷外,林容是一點收獲都沒有。
遠處山間夕陽灑下最後一點餘暉後終於沉入山背之下。“吱呀——”祠堂的木門被推開一絲,一顆古靈精怪的腦袋探入其中環顧四周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果不其然,大堂正中端端正正跪著一小小身形。林容側著身子閃入其中,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好一陣,見無人發現這才慢慢將門關好。
敫瓔知道是林容來了,卻閉上了雙眼,不去看他。林容知道小家夥這是在跟自己鬧脾氣呢,從自己懷中摸出一塊被油紙裹著的蔥油餅,塞入敫瓔手裏:“熱的,吃吧。下次我定好好學。”敫瓔睜開眼睛,對著林容翻了一個白眼,表示自己才不信他的鬼話。
林容替敫瓔剝開外層油紙,還不等敫瓔嚐嚐味兒,祠堂的門猛地被推開。初春夜風還是冷得很,雖不似冬日寒風那般刺骨,卻也割人。夜風而過,敫瓔渾身顫栗,待看清門外的人,他手一抖,那塊還帶著熱乎勁兒的蔥油餅就靜靜地躺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