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來風急,吹落殘花一地。敫瓔向來眠淺,這大風刮了半宿也將他的睡意給吹散了。待到天剛泛白,雞舍聲聲打鳴之音傳入耳中,敫瓔便起身洗漱。床榻之上林容翻了個身又繼而熟睡,近日來林容時而便眉頭緊皺,隻有那日夏莘潼上門送的玉桂糕讓他的眉頭有片刻的舒展。
昨夜敫瓔曾暗地裏向夏莘潼請教了那日玉桂糕的來處,今日起得早,想來定能買上一些熱騰騰的玉桂糕來。漯縣本就不如臨川,現時街上隻有寥寥幾處商販開門做生意,甚是冷清。
敫瓔輾轉了幾個街角才尋到那處攤位,買玉桂糕的是一位婦人,她頭裹暗紅粗布頭巾,麵色枯黃,一雙手卻保養地極好。此刻她正手法嫻熟地給蒸籠鋪上油紙,她身側放著一盆溫水,待到油紙鋪平整後,她伸手沾了溫水後拈了個淺黃色的小圓團快速放在油紙上麵,就這樣一沾一拈,整套動作下來如同行雲流水般順暢。不多時,那蒸籠便被放得滿滿當當的,婦人轉身雙手握住被她放置身後的蒸籠,一聲吆喝便將空蒸籠拿起放至攤上的蒸籠之上。
趁著拿蒸籠的空檔,婦人眼角餘光便瞥到了敫瓔:“來買玉桂糕?且站邊上等上一等,莫要讓熱水濺到你了。”敫瓔朝她點了點頭,乖乖地退到一旁等著。隨著火候足了,一股桂花的清香便彌漫開來。
天漸白亮,不遠處兩位婦人結伴而行,她倆衣物大同小異,皆是粗布,身上唯一的飾品便是插戴在夾雜了許些白發的黑發間的木簪,木簪做工粗糙不似值錢之物,麵上胭脂經由汗水光顧後已然暈染開來,不僅未有絲毫美態,還將原先尚是可以的容貌給遮掩住了。
她倆本是有說有笑的聊著家常,卻在臨近之際話鋒一轉:“你可知縣衙住的那三人?”“聽說是縣太爺的親戚,我看為首那人大抵也及弱冠了,瞧著樣貌不錯,前些日子鬧疫病他也前去夏醫師的醫館幫襯了許些。就是不知可否婚配,不然我可得給他說上一門好親事。”
另一位婦人聞言,臉色一暗湊近了說道:“您可別,傳聞那人可有斷袖之癖。”“真的假的?這事可不能信口胡來。”“我有一熟人在那縣衙做事,從縣衙內部就聽到不少他的話,你可瞧見了他身側那十二三歲的男娃兒?那便是他的相好。”“十二三歲?怕是那處還未完全長開,他怎麼會下得了手?看著斯斯文文端著一副好樣貌,不曾想卻是一個道貌岸然之徒,可惜了。”
“您還別說,那男娃兒那一雙眼睛裏滿藏媚態,倒是天生生了一雙勾人的狐媚子的眸子。有人說他倆同塌相眠,同進同出形影不離,夜裏床榻能響上半宿,定是在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那你說那縣太爺是不是也是……”就在這時賣糕點的婦人一聲怒吼:“夠了!於人後嚼人耳根就算做光彩了?我看你們這品性還不如人家。”
那倆婦人被賣糕婦人一聲吼給驚了一跳,隨即挺了挺胸膛喝道:“那些個人到底許你何般好處了?這麼向著那些人!”“隻是看不慣你們這些亂嚼耳根子的人罷了,這糕點不賣給你們了,你們請回吧!”“做了還怕說?有本事就莫要做,就不至於落人話柄!”
眼看雙方弓張弩拔就要幹上一架,敫瓔唯恐賣糕婦人雙拳難敵四手不是那兩婦人的對手,正欲上前卻被那婦人給拉入身後。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謠言隻會在世人口口相傳之際而變了本質,偏生還堵不住,嘴長在他人身上敫瓔不過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
“你們胡言亂語什麼?”來人一襲淺色衣裳,身段高挑,柳眉下一雙美目中滿是怒氣,身旁跟著一個十一歲女娃,那句話正是這女娃口中所出。“呦,這女娃兒不就是同那三人是一夥的?”而後她倆似乎也看到了兩人牽著的手,當即便扯著嗓子道:“你這女娃隨他們竟不學好,來勾引這夏醫師。”
“夏醫師還是離這些個人遠些為好,莫要辱沒了柳醫師留下的好名聲,當心玩火自焚丟了那鐵飯碗。”來人正是夏莘潼與敫奈二人,夏莘潼向來不是什麼逆來順受之人,如今這兩人已然欺負到她頭上,叫她如何能忍?當下她便對賣糕婦人道:“借禾姨掃帚一用。”賣糕婦人自是點頭同意,夏莘潼取過掃帚將攤前的汙水往二人身邊掃動,夏莘潼用力之大,汙水濺了她二人滿身,氣得她二人丟下幾句咒罵之聲便跺腳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