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璃從外麵回來的時候,天色漸黑,路上行人漸少,隻有疏疏落落的車子,偶爾從身邊開過,濺起來的汙水打濕了她裙角一大片,拖沉著她單薄的身子。
她越走,隻覺得天越黑。
一路的風蕭蕭地刷著,那沿途的樹葉嘩啦嘩啦地響,恍惚是在下雨。她聽著好像是樹葉在哭,聽著聽著,眼淚跟著流了下來,是她自己在哭。她低頭看著拖在地上長長的黑影子,無數雨珠淋在上麵,不是樹葉,不是她,是真的下雨了。
夜晚的雨,也被染成了黑色。
她回到房間,看到趙佑千含著怒氣,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上全是水痕,蜿蜒一地的水汙一直流到她腳下。這彎彎曲曲的水跡好像是擱在兩人之間的一道鴻溝。不知道他從哪裏來,身上也是全濕的,還是一直在雨中等她,剛進屋?她不敢進去,站在門口,身後的雨點一直撲在她後背,一陣陣發冷。
房間暗暗的,隻有微弱的少許月光,撒在地上。他手指攜著煙,那一點紅光,突兀地燒在她視線裏。空氣裏有雨水腥味和他呼出的煙草氣息。兩人之間,是一陣異樣的沉默。地上有數個燙的冷的煙蒂。好像輕輕一點火苗,就可以燃燒這片含著怒氣的沉默。窗戶大開著,一盆盆水仙花被風吹得搖搖晃晃,桌上零零落落散落著幾片花瓣。在這樣淋淋瀝瀝的雨夜,一切都濕漉漉透著寒氣。門外的雨是一個水簾洞,她出不出去,外麵的人,也不敢進來。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他們兩人。還有這一點點月光。照不亮她的心,也不能讓她躲進黑暗裏。那黑暗,正一點點加深,像一個美麗的深淵。
這個房間仿佛變成了一個黑暗的深淵,一道水的鴻溝橫在中間,一坐一站,是分開的兩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冷冷地說,
“你有了身孕,沒有告訴我。你偷偷打了孩子,也沒有告訴我。若不是今天看到,你還打算隱瞞我多久。”
她一進屋,便注意他撕碎的檢查單。一地的碎紙,好像打碎的玻璃,輕輕一踩,都是心碎的聲音。
“為什麼不說話?”
她仍然不作聲。他抬起頭,冷冷地看著她,低聲道,
“你就是這樣,寧願沉默,也不願撒謊,撒謊騙騙我。以前,我給過你機會。隻要你說你愛的是別人,我也就死心了。“
一陣沉默之後,
“玉璃,我知道你怨我,怨我不該娶你。但我沒有想到,真的沒有想到你已經恨我到連孩子也可以狠心打掉。”
他起身走過去,那綽約的身姿,再無一分風流,隻有難掩的哀愁和落寞。她看見那一點紅光已經燒進他指尖,他好像失去了感覺。
風把唯一的火光吹滅了。
他沒有走向她,走到窗邊,一手將那一盆盆水仙花全打在了地上。這是嫁給他以來,他第一次對她發火。她一直身體虛弱,又淋了雨,此時心中鬱結委屈一起襲來,聽到花盆匝地的瞬間,眼淚流了下來。
“這是我第二次看見你哭,第一次是新婚之夜。那次之後,我對自己說,再不要讓你哭。”
他走近她,摸著她的臉,冷笑幾聲,
“我錯了。娶你錯在先,想得到你的心,錯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