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2)

離開上海十餘年。趙佑僖攜妻女定居在香港沙田。這幾年,兩人感情大不如前。尤小蝶已經決定跟著姐姐去英國。偏還是放不下不願離開的佑僖,想最後試試他的心意。

尤小蝶朝外靠在欄杆上,她用手拂了拂飄到麵前的長發,晚風吹起裙角像徒然綻放的曇花。她安靜地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下,露出的肩,一大截手臂,細細的腳踝,遍體依舊如春蔥白,隻是今晚,似乎特別的白,像又回到羽化成蝶前裹在細細白絲下的蛹。

“佑僖,跟我一起去英國吧,這裏還有什麼值得你留念的嗎?”

趙佑僖也靠著欄杆,麵朝著陽台那扇落地玻璃窗,深藍色燈光下,映著一個側身的藍影子。夜色下,可以看到他短發有些星星泛白,他頭發本來就有點少年發白,中年後,愈是添了白發。他搖了搖頭。

“如果你還是不願意我走,佑僖,我們就緣盡於此。橫豎,你的心也不在我身上。你好自為之。我不求別的,隻要你多放些心思照顧徽聲。”

陽台長不過三米,可是兩個人都看不到對方,尤小蝶靠著欄杆,身子始終朝外,他朝裏。一個麵朝著月亮,一個背對著月亮。那晚的月光是蒼白色,一蓬一蓬銀絲纏著細細的夜風,簾子邊緣被吹得來回飄落,寂靜的沉默裏,有一種若有所失的蕭瑟感。

尤小蝶親了一下睡夢中的趙徽聲,提著早準備好的行李,一個人走了,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她不想再看到他眼裏的失望和黑暗。四周很靜,靜得隻有她裙角窸窣的聲音。

趙佑僖住在沙田大湧橋路的一棟十七層的公寓裏。陽台外有一條長長的小河,兩邊種了一排白玉蘭,無冬曆夏,空中飄著清淡的玉蘭香。那些細碎的白色花瓣有時像剪碎的花紙被吹下來,下一場花雨,再順著水流飄走。到了晚上,河對岸的酒店通宵燈亮,河水裏都是粼粼的酒店外吊的霓虹光,看上去很像上海黃浦江夜晚的倒影,隻是這裏的河更小,更窄,更靜,靜到讓人產生夢魘的幻覺。除了酒店和高層公寓,後麵是青翠的綠山,在月光和燈束之間露出一大截黑脫了形低低的山貌。

趙佑僖轉身,麵朝外。月光傾瀉,河水靜靜的流淌,水中的霓虹燈像煙花一樣美麗。細細的冷風吹過來,他心裏悲冷起來。這香港好像變成了上海。十三年,就這樣,跟風一起飄過了。

尤小蝶走後,趙徽聲難過了好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小臉上都是嘩啦嘩啦的淚,趙佑僖看到女兒哭得如此傷心,很是心酸。

徽聲,是個惹人憐愛的小女孩。她離開上海時,還是未滿周歲的嬰兒,裹在尤小蝶懷裏飄洋過海。

十三歲。

中一的一次體育課上,來了月事,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是孩子了。

那天,她穿的白色短裙沾上了紅跡,躲在更衣室裏不肯出來,直到同班同學謝沅玫找允沂借來一件男生穿的長風衣。她裹著下身,請了假,獨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