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報的案?”晏懷安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問這個幹什麼?”
雲惜沒立即回答。她心裏越琢磨越不對勁。
案子不是拙一報的?但也不是信真報的啊!
拙一以為是信真,而信真大概也以為是拙一……
對啊,拙一和信真,都以是對方。
可事實上誰都不是。
那究竟是誰?是誰想要將這個事情公諸於外?或者說,是誰真正希望這個事情能夠得到解決?
如果這個案件的報案人別有其人的話,那麼今天雲惜的這一番推理豈不就……
是啊,一切過於順利,就好似一出已經排演多時的戲劇。
就在雲惜心亂如麻的時候,遠處又跑過來一個人。兩人抬首一看,是信覺。
信覺滿麵愧色:“二位施主,我們大師兄說,這幾日對不住二位了。知客寮條件簡陋,讓二位受委屈。而今天的事……又是寺中家醜,叫兩位看了笑話。兩位施主盤桓多日,想必也想即日回京,幸好昨天有賴官差施主幫忙,下山的道路已經修好。寺中事務眾多,壁畫還未完工,我大師兄說怕怠慢兩位,所以請兩位方便的話,可以即刻下山……”
雖然信覺已經極盡詞彙粉飾之能事,但這番逐客令也實在太明顯了些。隻有晏懷安這個沒心沒肺的,居然大大咧咧地說:“哎呀,好啊!”
雲惜恨不得踢他一腳。
雲惜笑笑,回信覺:“下山我們自然是想要盡快下山。隻是今日起個大早,又忙活了這麼些時間,我這肚子實在……唉,實在抱歉。”
晏懷安經這麼一提醒,肚子居然配合地叫了起來。
“啊,昨天晚上好像吃得太少啦……”
信覺連忙點頭:“是是,是我們考慮不周。這樣吧,我去跟香積廚說一聲,看看能不能提前備一些東西出來,兩位直接在香積廚用齋好了。如果等到中午的話,又是半日工夫。”
雲惜心道:看來這逐客的詞兒已經準備好一整套了,甚至不惜打破寺廟常例讓香積廚單獨準備齋飯。真不知這是信真還是拙一的意思。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份兒上,雲惜也別無他法,隻好點頭應諾。
信覺說:“好的,兩位請隨我來。”
旋即轉身走在前頭。晏懷安歡歡喜喜,這會子對他來說,有吃的就比什麼都大。雲惜心裏有事,便稍稍落在後頭。
快到香積廚的時候要下一段石階,雲惜突然看到這些石階坑坑窪窪,年久失修,又兼下雨,十分濕滑。忽而心念一動。
她邁出步子,故意虛虛地邁大了一些,然後猛然一滑。
“哎呀——”
雲惜這下可是摔了個狠的。
右腳膝蓋磕傷了,縱然外邊褲子沒破,裏頭倒火辣辣地破了皮一般。更要緊的是左邊腳踝,已經明顯腫了起來。
晏懷安心疼得就跟他自己摔著了似的。
急急火火把雲惜背到香積廚找地方坐下,信覺又忙不迭地去找跌打藥。最終找到的不過是一些自采的山間野草,用香積廚內的工具搗出汁液,再混上一點兒芝麻香油,就成了傷藥。
聞著那香油的味道,雲惜鼻翼不禁一動。
這香油味道還真夠特殊,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聞到過。
畢竟是女子受傷,而且部位在於腳踝,一眾和尚不好旁觀,便紛紛退出了香積廚。晏懷安當仁不讓要給雲惜上藥,雲惜咳嗽一聲:“誒,孤男寡女的,這不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他們把我們放知客寮,門對門的,咱還沒說什麼呢!”
“傻啊,山門離知客寮近。每天晚上兩個值夜的和尚抬頭就能看見咱那兒。你真以為人沒防備?這是禪寺!古風猶存的禪寺!人又不是真修得法外無相男女不辨了!”
晏懷安不樂意地放下傷藥:“你嘴巴啥時候這麼厲害了。”
他嘟囔兩聲,不情不願地也跟著出去了。
門在晏懷安身後合上。香積廚內就剩了雲惜一人。她咬了咬牙,忍住痛,自己把褲腿撩起,解下襪子。
果然是腫了,左腳踝那裏的皮膚簡直有些通亮。
沒事沒事,為了最後的真相,這點兒小傷痛算不了什麼。
說起來,雲惜也覺得自己是有些魔怔了。人晏懷安都說了,民不舉官不究。看意思,即便是拙一也不願把真相扒拉得太難看。她倒好,一個外人,居然如此上心,甚至不惜使出苦肉計。